《最后的告别》电影观后感“看见边缘”之禅宗《十牛图》与荣格谈梦·路小姐观影团20241229岁末年尾,遇见好片,感恩宿命。
此篇读后感中观点很个人,不求认同。
属于遇见喜欢的片子,不吐不快那一挂的。
(多引用和剧透,慎!
) 我曾在课堂上,乐此不疲地与同学分享一个文字游戏,“屏幕(Screen)”与“屏|幕”。
屏是荧屏、显示器或监视器;但,屏也可以是屏风—分隔、阻断我们视线的装置,是屏蔽。
同样,幕是银幕,也可以是帘幕、帷幕……所有让我们看到的所在,间或同时令我们不见;所有显示,间或同时是遮蔽和阻断,电影的无穷魅力,正在于看与不看,可见与不可见。
或许,它也是取代了规训社会的监控社会中让我再度于被看、非人目光的逼视中争夺看并看见的权力的场域和路径。
—《镜与世俗神话-经典电影十八讲》戴锦华 路小姐选片,必属精品。
映前几乎完全没有过多的去看电影的来龙去脉,包括预告,保持一张白纸的心态去看电影,是一种个人习惯。
开篇,第一眼惊艳,水中倒影的视觉语言,完全契合了我这种对于“镜花水月”概念刨根问底的人的High点。
那一瞬间神经回路链接到的是几个大字“掬水月在手”。
对于我这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遭遇一场什么样电影的人来说,处处都是惊喜。
一滴眼泪没有掉,却被一种巨大的悲伤所淹没。
平静、清冷、悲伤,扼住咽喉的命运之手,牵引着每个人情绪,上演着另一种版本的《活着》。
像我这种人生经历,不足够支撑到100%解读电影“情绪”与细节的观众,通过107分钟的“渲染”,看见应该被看见的边陲/边缘/角落,无形的墙/幕/屏被打破。
这也许就是电影的意义。
这绵长的大梦知其为梦的你啊醒来救助那些迷途的人吧—《明惠上人歌集》分条聊聊此片我个人的高光感点吧:1视角 聋哑人主视角的中国影片,非常少见。
多少电影能让观众在观影途中,静到听见自己的心跳?
出生就在一个完全寂静的世界,那是怎样的孤独?
经书里说的六感眼耳鼻舌身意,对应的六识色声香味触法,健全的人视为理所应当。
那残障群体,又被主流社会看见多少?
记得前阵子有朋友问,“为什么现在大街上很少看见残疾人了?
”看看被各种车辆占据的盲道。
这世上也许没有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但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主要看其如何对待弱势群体。
路,还很长。
2 镜头语言 最适合大荧幕的电影。
反田园牧歌式的农村,《小森林》揭下了面纱,关掉了80%的美颜,呈现了中国农村真实的“色彩”。
因为少了“耳与舌(语言)”,眼识从而最大程度的调动,用极少的台词营造的意识流场景/镜头,引领、启发、探索、支撑了观众“以身入局”,强迫观者调动“个人体验”和“生活经验”,参与一场禅宗开悟式的观影体验,去“经历/体验/感受”故事本身,而不是“被动的”的被告知,“我演/表达的是什么”。
《桃花源记》“乌托邦网游”,导演的意图非常明显,不太相信极少的预算能够在加油站搭建出这样的场景,也许在试着呈现命运索取的同时,Ta也安排了一场馈赠,端看有没有双智慧的眼睛找到并看见。
3 灵气满溢之白牛与方圆(男主)白牛出场,就让我想起《佛教与心理治疗艺术》中提到的禅宗廓庵的《十牛图》。
导演用白牛的不同成长阶段,来呼应/对照方圆不同的人生阶段,并用来作为转场、回溯、梦境的时间锚点,几乎起到了”时钟“的作用,也给出了一个“高于人”的视角。
一个活在过去的男人,和一个厌恶自己过去的女人,彼此在对方身上的需求错位,无论是对逝去妹妹的投射还是找到一个可以放心倾诉不怕背叛的树洞,平行线相交于一点之后,就是无法回头的告别和各说各话的悲凉。
(话说很喜欢监控器直给部分,感觉给观众开天眼了笑)4 符号与隐喻 这个话题可说的就太多了。
男主异父的弟弟的面具和角色设定、孤绝沙洲的身影与雷电、监控画面的贴纸、几次镜像镜头的出现以及最后所有镜面/玻璃的碎裂与永远无法准时的手表。
相信我,映后的交流收获不要更多。
第一个蓝色面具出现在镜头前,我心里自动响起BGM,“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赶紧战术性喝一口饮料,强制拉回跑偏的“意识”。
5 万物有灵 苍蝇、蚊子、蚂蚁、牛虻、知了等,看见这些生物别提有多开心。
中国农村版的《万物有灵》,必须单独列一条来表达一下敬仰之情。
想起《阿拉姜色》里特效做出来的蛾子。
「若卵生 若华生 若胎生 若化生(金刚经)」,终于有人在讲人的故事中,注意到这些小生命了。
(此处cue一下《破•地狱》的蝴蝶)6 留白 这部电影有一种东方画的美感,留白处很多。
电影剪辑出来之后,也许就跟原创团队的联系就没有那么大了,但就跟镜头里的绳子一样,另一头牵着的是观众。
而片子之后的生命力,是由这一个个观影的具体的人,延续的。
这也许是所有“艺术品”的命运。
剧情,可以按照各位看官自己的“视角”去解读,导演给了我们机会,允许了每个人(包括我)能够安心的保留自己的“偏见”。
悲观的人看见悲伤,乐观的人看见希望。
允许我用一段荣格谈梦来结尾。
荣格如此評價自己的夢:以前我們認為自我意識產生的種種體驗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此夢的目的就是要糾正這種認識,它告訴我們從「另一面」看來,我們的無意識世界是真實的,而我們的意識世界不過是一場夢幻,我們所見到的所謂真實世界都是由一個特定的目標編織而成的,就像一場大夢,只要我們身在夢中,就會覺得它是真的。
這種世界的狀態很像東方所說的幻境。
后记 听说First版本比这个公映版本多了6分钟。
而我昨天刚好看了《误杀3》,同样非常推荐。
原来泰国才可以有佛。
这几天也看完了《鱿鱼游戏2》,那么问题来了:“规则制定者,如果下场玩游戏,那么Ta需要遵守自己制定的规则吗?
”...但Ta要做的,却是尽力去捕捉自己心中涌现的具有重要意义的画面,并敦促人们一个一个去「寻找自己的牛」。
我是谁?
谁是牛?
再继续补充一下,导演的身份、个人经历、影片的获奖、拍摄的台前幕后、团队的各种艰辛和付出,也都是很值得去探索的镜头外的故事。
可以自行拓展阅读。
总之,值得去电影院看的好电影。
至于禅宗的《十牛图》那就说来话长了,有缘再聊吧。
原文首发于真实故事计划撰文:葛诗凡;编辑:温丽虹1.起点北京的西土城路4号,北京电影学院,是一个承载梦想的地方,这里每一个人都可能想当导演,包括保安。
早上七点,C楼保安监控室里,张中臣摘下对讲机放到一边,脱下保安帽,解开别着保安袖章的制服大衣,套上自己的羽绒服。
2013年2月的一天,他下班了,今天是他的开学日,作为北京电影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剧作专业的新生。
此前,他已经在北电做了一年多的保安,蹭了一年多的课。
多了个学生身份,他就又有理由在北电多呆两年。
北电的校园不大,从保安的角度来看,它有五个校门,最大的西门要有保安值守站岗。
每幢教学楼的一层,都会设置一个问询台,保安会负责坐在那里。
C楼是保安队监控室所在的地方,实时播放监视器录下的影像。
标准放映厅周一到周三播放电影,保安需要检票、把门。
校园的每条小道上,保安带着手电筒和对讲机,巡逻、在执勤点打卡。
从2011年到2015年的四年间,这些岗位张中臣都呆过。
每天下午两点,是他一天中最紧张的时刻。
保安队会全体在东大门集合,汇报当天的工作情况。
在宿舍穿戴整齐好保安制服后,他把帽檐压到最低,跑着穿过人流,迅速把自己埋到队伍中间。
他不想让相熟的学生认出来。
C楼的监控室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比宿舍还久。
大部分时候是在晚上,十一点上班,次日七点下班。
北电的监控室有一整面墙都是监视屏幕,被分割成十几块长方形,上面分布着北电的角角落落,俯视着碰巧经过的行人。
张中臣对正在发生的影像没有太大兴趣,他在监视屏前支起另一块电脑屏幕,放贾樟柯和比尔·道格拉斯、黑色电影、法国新浪潮,沉浸到自己构造的影像世界。
监控画面显示,徐浩峰走进了西土城路4号的大门。
两分钟后,张中臣又在链接教学楼C楼门口监控的显示屏里看见了徐浩峰,导演往114教室的方向拐了过去。
张中臣面前,监控室墙的另一面就是114,北电最大的阶梯教室,备受学生推崇的热门课往往都安排在这里。
有时,来蹭课的人们会把教室的过道都塞满。
徐浩峰在北电的《视听语言》也在这里上课。
徐浩峰的电影里遍是武侠、侠气,上课时则喜欢讲新好莱坞时期的美国电影,从《荒野大镖客》讲到《教父》,分析经典的镜头。
现在,好莱坞经典结构的分切已经不再吸引张中臣。
在北电的四年,他看了许多欧洲电影,渐渐地,他站到了用诗意承载更多表达可能的那一派中。
这不算反叛或者推翻,只是另一种方向的生长。
不过张中臣喜欢听徐浩峰讲《视听语言》,因为他讲课金句频出,很少重复。
张中臣前后听了四年,不会感到厌烦。
早晨7点,夜班结束。
张忠臣脱下保安制服走出监控室。
他戴着黑框眼镜,身形瘦削,本就在上大学的年纪。
脚踩着一双帆布鞋,他很快就混入了上课的人群中。
在踏入电影学院之前,张中臣过早地被扔到流水线上,承担起生活。
2010年,他大专毕业后,进入安徽芜湖一家空调制造厂工作。
这里离他的老家砀山县有7小时车程。
高中毕业后,每个暑假他都在流水线上度过。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工厂是新时代的田地,前途既定安然。
在空调厂,张中臣被分配到胀管车间,做空调外机所需的过滤网。
前面的女工给一个网片穿上十根铜管,配件躺在流水线上经过张中臣,他一次取下三片网片,放进胀管机,关门,按下开关,几米高的机器就压下来——轰隆轰隆——叶片成型,每个流程不过几十秒。
这样的动作他每天重复做12个小时。
2.松脱的螺丝钉厂房外的开发区,三车道的马路比一般的省道都要开阔,方便大卡车进出于此。
从高空俯瞰,一间间工厂四四方方,模块式地嵌在城市和乡村中间。
工人可以在厂区完成任何事,吃饭、娱乐、结婚生子。
张中臣租住的公寓楼属于奇瑞汽车厂,新晋的员工分到一间单人宿舍,有了意中人后,可以用员工价买一套两室一厅,在厂区成家、完成生命的延续。
一次,胀管车间隔壁车间的一个电工在检修电路时触了电,从两层高的机器上摔下,跌落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张中臣看着救护车拉走了那个电工。
此前,他们是烟友,是在工作间隙围在一起抽廉价香烟,在烟雾下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工友之一。
他们还曾在半夜爬上大卡车后面乘凉、睡觉,但谈不上有多相熟。
那之后,张中臣再也没有见过他。
电工的意外,让张中臣意识到,工厂区许诺着安稳的未来,也伴随着危险和意外。
有时,庞大的机器轰鸣着升起又落下,张中臣会想象在某个失控的瞬间,自己的手会落得和网片一样的命运,被无情地压成薄片。
想要逃走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想起大二的暑假,在一家制造风力发电叶片的工厂打工。
两半叶片合模的时候,需要工人爬到中间一点点地刷胶。
天津的盛夏,模具底座不断加热,他被封闭的防护服包裹着,给叶片刷胶,一路刷,一路往叶片中心走。
越往里面,叶片的缝隙就越狭小,他感觉自己身处一个黑洞,没有方向。
流水线上的一颗零件松动了,只是还不知道落向何处。
2011年国庆假期,张中臣坐着绿皮火车北上到北京电影学院,投奔在那里当保安队长的哥哥。
在北电,他每天混入上课的人群,在校园里闲逛。
一天下午,他晃荡到114教室,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学生,张中臣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那是第一次,他在好奇心驱使下,想听听看北电的课是什么样的。
一个女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告诉学生这堂《大师研究》要研究李安的《喜宴》。
窗帘拉合、灯光熄灭,教室旋即陷入漆黑,唯一的光亮在大屏幕处。
课上播放的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的一场戏,男主向父母宣布下午结婚的消息,西方简单的结婚公证和东方隆重的仪式传统产生了冲突。
放毕,老师打开灯,在黑板上画机位图,这场戏五个角色,用了三个摄影机,通过镜头的剪切和衔接表现出了人物的冲突以及文化的冲撞。
《大师研究》是北电高年级学生才会上的课,那时候,张中臣不知道这叫拉片,他所理解的电影就是村委会露天放的抗日片,县城电影院里放的好莱坞动作片,同学在录像厅租借的港台警匪片。
张中臣单纯地被电影吸引了,问哥哥要来了北电各个专业的课程表,穿梭于北电的各个教室,能蹭的课他都蹭。
年底,为了维持生计,张中臣去应聘了北电保安的工作,保安队的工资是他在空调厂的一半还不到,但包吃包住,让张中臣在北电有了落脚处,方便他白天在这里蹭课。
一天上夜班,张中臣打开了贾樟柯的《小武》,小武在一辆晃荡的城乡巴士上行窃。
贾樟柯的汾阳与张中臣的砀山交汇出了叠影。
这辆巴士和张中臣初高中每周从学校坐回家的那辆一模一样。
从砀山县城到他的老家张庄村,有五十分钟的车程,那趟车破破的,人也没那么讲规矩。
有个角落的座位被拆了放轮胎,大家就凑合着往轮胎上坐。
张中臣背着书包,妇女牵着孩子,老人提着X光片,巴士依次在村镇停靠,大家各怀心事。
高中时他不想在学校待,也和小武一样,终日在县城晃荡,去网吧、游戏厅、台球厅。
他漫无目的地压马路,有时在远处看朋友打架。
影片里警察穿的大衣,他妈妈也有一件。
原来电影可以拍身边的小人物,创作也没那么复杂,他想。
从流水线上松动脱离的零件,在那时找到了想要落下的地方。
3.想表达的第一次举起镜头,张中臣从模仿开始。
贾樟柯的纪录片《公共场所》给了他灵感。
2013年冬天,他借来相机,将镜头对准边缘的人:北京西站里的农民工扛着蛇皮袋,奔赴流水线;天安门礼花下,保安正在站岗。
他和张中臣一样,无法在春节返乡。
生命力在镜头里、在北京的积雪上氤氲,琐碎又鲜活。
那个夏天,张中臣开始寻找自己想表达的。
回老家探亲时,他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的村庄。
他拍打扑克,三四个人围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后面又三三两两围成了松散的圈。
他们打扑克特别用劲儿,喊着“对A”,啪一下把一双牌甩到木板上,眼里透着得意。
张中臣用镜头放大他们抽烟的姿势、脸上的褶皱,真实的生活因为镜头的截取,有了电影感。
西瓜结成拳头那么大的时候,张中臣的妈妈沿着田埂,给每个瓜苗松土施肥,相机跟着妈妈,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回家时,妈妈在河边的柳树下捡了一捆树枝。
镜头里水面闪着波光、柳树随风飘摇,妈妈转过身来冲着镜头笑了笑。
这个画面击中了张中臣,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来拍《最后的告别》,水面和柳树组成了全片的第一个镜头,也定下了全片的美学基调,明亮又干净。
一个赶集的日子,张中臣拿着相机,坐上爷爷的三轮车去集市。
小贩们带着应季的蔬果,从村庄汇入镇上,招呼着买卖。
砀山酥梨是当地的地标产品,小时候家家户户都种。
后来卖不上价,有几年梨子都烂在了坑里,很多梨树就被砍掉了,包括他家的。
张中臣记忆里满园的梨花已经变得很淡了,村里簇新的楼房逐渐取代了一层的砖土平房。
甚至连他的父母,也在几年后离开了村庄。
镜头带着张中臣去重新审视这块自己生长的土地,原来他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村庄被时代推着走,个人在里面沉浮。
想法逐渐明晰起来,他决定拍他的村庄,而切口可以是那一桩杀人案。
张中臣的童年,被十岁那年村里发生的一桩杀人案分割成两半。
九岁以前是亮色调的,太阳能照得皮肤反光。
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没多受管束,和发小在田间爬树打闹,在树林里捉蝉猴,走几里地去村小上学。
夏天太热了,一家人就睡在屋顶上。
九岁那年,张中臣升三年级。
开学前夜,发小被他的亲生父亲杀害了。
凶杀发生得没由来。
男人患有精神病,半夜里找不到手表,就拿斧头把睡梦中的两个儿子劈死了。
命案的阴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笼罩着村庄,张中臣不久之后就被父母送去了更远的小学,告别了在村庄生活的日子。
发小的墓地逐年被杂草掩盖,这件事的阴影挥之不去,每次回到老家,一个念头就会浮现在张中臣脑海里:如果发小没有被杀害,他该如何面对父亲?
这成为了张中臣的长片《最后的告别》剧本创作的原点。
4.保安队和乌托邦《最后的告别》的主人公方圆是一个聋哑人,三十出头,在工厂当保安。
有一天,警察找上门来,他的父亲在精神病院杀了看护潜逃。
故事简单,人心复杂。
复杂的人心浮在脸上。
全片大量的镜头给了方圆近景特写,这张脸承受苦难、疏离淡漠。
饰演方圆的是张中臣的保安同学王耀德。
在北电读书的时候,王耀德就是张中臣的主演,演过保安、销售员和杀手。
那时候北电保安队二十几人,有七八个人特别爱电影。
来到北电,有些为了逃离,张中臣逃离流水线,王耀德逃离家庭。
还有些为了梦想,比如李想和张秘密,都毕业于师范大学,想考北电的研究生。
他们都爱电影,也都没什么钱。
李想相当于张中臣的半个电影导师,带他入了门。
相对于其他白纸来说,李想那时候已经对许多电影理论信手拈来,他的硬盘里,按类型、按导演躺着很多张中臣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冷门艺术电影。
那时候,宿舍随意地贴着电影海报,聊得也大多和电影有关。
他们从来不聊未来,好像期待这个被电影填满的乌托邦不会醒来。
有时候他们需要提交一些短片作为课程作业。
几个人凑一块儿,签下“对赌协议”:一周内交不上作业的,罚款五十块。
有些北电学生的一个作业就能启用一个完整的剧组。
保安队的同学没有相机,就用手机拍摄。
没有苹果电脑,就借电脑剪辑。
人员也都是互通的,我做你的剪辑,你做我的演员。
放暑假的时候,学校空荡荡,成了他们最自由的时光。
一次,张中臣写了个小剧本,在当时住的二号公寓拍,剧名就叫《二号公寓》。
王耀德本色出演保安,在巡逻过程中遇到了鬼。
学生时代的短片顶多称为习作,不过这倒让张中臣喜欢上了剪辑。
他没什么预算来制造道具,就用后期把水池里的水渲染成红色,通过倒放、拼贴、配乐等手段营造恐怖的氛围。
剪辑对他来说,是二次创作。
他帮张秘密剪过记录短片《浮草》,记录了北电几个保安的上班片段。
上手后,逐渐有些学生把作业交给他剪。
毕业之后,张中臣很长一段时间以剪辑为业。
他从现场的剪辑助理做起,跟着剧组全国跑,在空余时间剪一个自己的版本,与剪辑师的对比。
这是一个有趣的学习过程,剪辑师像第二个导演,通过对画面的编排,拯救演员浮夸或者不足的表演,控制甚至改变剧情的走向。
同样的原料,煮出了两碗不同味道的汤料。
2019年开年,张中臣已经剪了十几部剧情长片了。
他觉得他对影像有了掌控感,有能力处理好现场的各种状况,也就是说,他有信心作为一个导演制作一部长片了。
《最后的告别》的制作班底,和学生时代没有什么不同。
剧组人员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朋友的朋友,主演依然是王耀德。
独立导演要拍电影,起初只能求助身边的人,张中臣联系了之前的保安同学们。
当时他们已经散落各地,王耀德回了老家,送外卖维持生计,同时进行剧本创作。
收到张中臣的邀请后,为了演好聋哑人,王耀德去聋哑学校呆了半个月。
张秘密离开北电后一直在拍纪录片,有时候穷得连烟都抽不起,他成了张中臣的演员副导演。
李想是最后一个离开北电的,他拒绝了张中臣的邀请,他只想当导演。
2019年6月底,《最后的告别》在河南平顶山开机。
钱是几个哥们儿一起凑的,出于对张中臣能力的信任和肯定。
电影里,还临时凑了一些演员。
王耀德在体验生活的聋哑学院找到了饰演少年方圆的演员。
剧中的爷爷是平顶山当地村民,带着他的老牛出演。
用着几十万的小投资,最省钱的配置,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把这部影片拍了出来。
那个夏天,大家好像梦回了在北电的乌托邦生活。
5.下一个阶段2021年九月初的一天,张中臣去了趟北京的库布里克书店,打算选几本新进的电影书籍。
他保持着每天看一部电影的习惯,最近看的是托马斯·温特伯格的《酒精计划》,一部讲述中年男人通过酒精越轨的电影。
听说我喜欢侯麦。
他说:“那你应该不喜欢我的片子,我的片子几乎没有对话。
”的确,《最后的告别》几乎没有没有对白,很少有这样的电影,完全借由影像本身进行叙事和表达,画面构建的意象所指涉的意义,比单纯的对白传达的还要多得多。
这确实符合他本人的风格。
他话少,几小时的采访后,他觉得采访时说的话,超过了过去三个月的总和。
张中臣觉得自己过着这样一种生活:重复的,却在重复中不断发现新的事物。
最近几乎天天在剪片子,有时候剪辑累了,他就出门溜达,散步的范围总是不会超过家附近一公里。
但在重复的一公里内,每天也能看出新的东西。
他习惯从不同的“机位”观察同一件事物,今天走了天桥,看到人行道的角落有一个垃圾桶,明天就走到对面,看构图有什么变化。
有一天他起的比往常早,阳光洒在白色的桌面上,被玻璃杯折射出一个棱角分明的半圆体,他记录下了这束当天八点三十分的光线,又盯着光束游移了七分钟。
他对光线着迷,觉得一束光打到了白纸上,有了阴影,一层平面就有了立体感。
《最后的告别》画面特别亮,张中臣说,明亮才能衬得出黑暗。
导演的眼睛就像镜头本身,打捞生活中不被人注视的事物。
张中臣的镜头,捕捉着后视镜中的蓝天,水坑里一棵树的倒影。
镜像就这样成为了导演影片中一种表现手法,他让主角方圆通过橱窗的反射观察远处的母亲、在后视镜里看到差点溺死的自己。
2021年8月2日,FIRST电影节颁奖礼,《最后的告别》包揽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剧情长片两项大奖,张中臣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成了本次电影节最大的黑马。
这是张中臣第一次参加电影节,在FIRST放映期间,《最后的告别》声量很小,他们甚至连返场座谈会都没有。
最佳剧情长片的颁奖词评价他:“以身体力行的勇敢与真诚,照望那些被隐去与忽视的痛楚和面孔,在有限的时长内展开漫长的岁月,并以电影的温暖,尝试抚平那些折痕。
”张中臣猜,是他的真诚让他得到了肯定。
生活开进了新的一章。
荣誉改变了一些事情原本的逻辑。
最明显的是资金。
《最后的告别》做后期时,正值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还差二十万,这是硬成本,省不了。
他拿着粗剪好的片子,见了几个投资人,都没了下文。
最后还是团队的人东拼西凑挤出来的。
之前怎么都寻不到的投资人,现在开始找上门来。
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与投资人接洽。
尽管有在尽力和投资人聊,张中臣还是不敢确信他们真的会给他投资。
毕竟按照张中臣的理解,选择拍独立电影,本就是选择了一种边缘的表达方式。
而资本天然地对这种边缘保持投资谨慎。
风头来得快,去得也会快。
在电影市场持续低迷的后疫情时代,情况更甚。
像一个循环,张中臣又回到了在生养他的村庄拍摄的那个夏天,寻找下一个想表达的内容。
下一部片子拍什么,是他近期听过最多的问题。
投资人问、制片人问,记者也问。
剧本仍在构思阶段,他坦承说,目前很难给出具体定论,是否会沿袭这一部的美学风格,也不敢保证。
“一切还很未知。
”张中臣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觉得自己会一直拍边缘人物,因为:“中产的导演拍中产,边缘的导演拍边缘。
”
听不见/说不出的儿子,对世界的认知产生变形,他眼中的世界,如同镜面/水面/玻璃的反射后形成的影像,也类同一个监控录像中呈现的世界,于同一时间敞露出生活的各个侧面。
线性的时间,作为一种空间的隐喻,是人类语言后的思维产物。
当“我”无法说话,“我”的感知超越了线性时间的限制,可以触达任何时空。
因此“我”可以通灵,“我”眼中的世界呈现出似梦的逻辑:不同身份、年龄的人叠加一起,不同场景、画面任意切换,不受到物理时空的限制。
“我”在看到父亲的通缉布告后,回忆起儿时自己几近被父亲溺亡的恐怖往事,摩托车后视镜里的玩水画面突然浮现,而这一视角在后来的追溯中是父亲当时的视角。
儿子与父亲的视角合一,过去的父亲与当下的自己叠影。
电影结尾,喊出“最后的告别”的洗车女人,此前一直是爱慕窥视的工厂女工,此刻却变成不告而别时的母亲。
戴面具的儿子显然就是童年的自己。
在郊野,工厂女工突然变换为幼年妹妹的脸,在这个女性身上,我投射了家庭温暖的渴求?
父亲需要精准的时间来维系精神世界的稳定:手表时间必须与标准的钟表时间对准。
但钟表时间能说是绝对准确吗?
也许校准手表时间的同时也把准确的时间给调错了。
时间乱序正是他发疯的根源。
上课时间没有孩子来上学,时间错乱了;女儿坠井身亡,对他而言时间停滞了。
时间发生错误,世界陷入混乱,精神世界于是崩溃。
电影说手表丢失导致了父亲杀人,但手表不正是他自己丢进了女儿亡故的井里,这是否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作为维系生命之本的精准时间,随同女儿一同消失了。
他的世界不再有能够校准的时间。
全面两孩消息的发布,对父亲无疑是打击,让他忆起痛苦的往事,这曾就是他精神病症的根源。
他再次被卷进时间的圈套,他彻底崩溃了。
因为同预期的类型期待并不相称,前半段节奏对于会有点不适,但大概到中段先前铺设的线索开始往回收时,代入的东西便多了不少,开头的几个复杂的镜面调度初看还是会有被震撼到。
但节奏渐进,新鲜感消逝。
明显可以感觉到镜头语言的系统都是源于无比熟悉的大师们,典型就是从老塔到锡兰。
不难看出导演对于欧洲大师长镜头的汲取学习,视觉设计上的风雨水火、桌子上莫名摇撼的物件、手电筒、钟表、蚂蚁、蚊虫……但换个庸俗的词便是“集大成者”,因为镜头语言的系统并不新鲜,从老塔的风雨水火到锡兰本土式的嫁接,甚至《伊万的童年》水井构图以及《三只猴子》里浅焦景深走出的借尸还魂的基本就是照搬。
导演自述是发小真实事件改编,但事件本身悬疑感和惊悚感十足,聋哑人与无言之牛的二位一体到对外部世界恐惧的声音通感都是亮点,但局限于视听。
使得真实事件过于概念为先了,追求电影本体似乎抽象的感觉,忽略了人物情感实的存在。
个人在现场只打了三分,但应该是过于苛刻了,满分十分的话七分肯定是有,推荐适于所有艺术片的影迷。
但个人始终认为创作者本身选择这样的一个创作路径,却没有走的更远更深的话,那只是大师徒子徒孙用剩菜回炉重炒所呈现的一场视听盛宴。
意象盈溢,鸡蛋、着火房子、小岛&牛、虫子、河流和水井、后视镜和监控、青树林,这些意象出现至少两次,第二篇章真相浮现后重现。
但也无真相可言,这本就是虚幻的梦,只不过在现实有所投射。
现实中沉默的大多数都是“虫子”和蝼蚁,父子聋哑的设定揭开了这个“失声”和魅幻的世界,孩子喊妈都声音特像牛的声音,而女主是死去妹妹的投射,水井和镜子也在不断发射着过去。
正如导演所说,故事是关于时间和苦难的故事,人物一直走不出时间的漩涡。
人物间的关系都是淡淡的,虽然同处一个空间但是心却在别处,无声的世界但钟声极响。
我也很喜欢虚焦效果,焦点随人物时虚时实,我想现实是如此,特别是第一处父子从岛上走上岸的桥段,颜色也随之变化,本片在不同空间之中的调色各有心思,城乡、过去现在不同的空间看似抽离,但也彼此连接,老家室内的暖黄、工厂的黑青、田间和树林的青绿,但总的来说有一种梦幻的光晕朦胧感,除了现实的工厂。
虚幻和现实是两个世界吧,却又如此的近,人总逃不出现实,但总想遁人虚幻之中,虚幻是一条河流,现实却是井底死亡和失声。
监控和镜子其实也是两个空间下面的真与假吧,监控上帝视角的全知全能感,互联网语境的全景监狱放大了两个空间的对立,而镜子是对自己的反射,能够看清自己,所谓“镜中我”,但我们永远不能看清最真实的自己,眼睛是朝外的。
如何打破时间的宿命、冲破重复的空间、告别过去、找回自己呢,回到生命的原初状态吧,并找到爱,填补创伤,进行最后的告别。
导演曾经说没有电影宁死,导演应该在电影里面找到自己了吧,电影最大的意义是你的生命体验与之发生联系,并升华自我,触达灵魂制高点。
豆瓣有人说此电影“又塔又邦又赣的”,我觉得这种梦核只有导演在导演的故乡和导演的生命体验能拍,电影是私人并不被定义的。
很喜欢的一部片子。
看之前有被一些评论降低期待值,但在第一个镜头开始,我就知道已经喜欢上它了。
沉迷的人、水面的镜像、不稳定的气泡、无人关注的声音,一切混杂在一起,就是方圆每日每夜的自我。
从小牛到老牛,从哞哞喊叫,到戴上鼻环安静耕地,他就是这牛,这牛也就是他。
父子关系,永远是很多创作者接力创作的事件。
片中的方陆军(但愿没记错)被人漠视存在,漠视价值,但他自己从未漠视时间,手腕上表永远走得慢,就像他跟不上这个时代一般。
而她的女儿就好像这块儿表,迟来,却懂得去念出父亲的诗,在女儿走向废井,他自己的时间也走向了尽头,之后的每一秒,都是无尽的浪费、与无望的等待。
太爱方圆这个角色,编剧、导演、剪辑于一身的张中臣,一定在这个角色上投入了自己百分百的真切体会与感受。
他说将本片送给年少时的发小儿,但更像他将本片也送给了自己。
或许他也是看似一切无所谓,实则都在心中默默发力的那个叫做方圆的小伙子,闷不作声,眼里却全是故事。
这次在深影参与了映后场,主创们都很真诚。
看起来他们还有很多想表达的故事,但貌似也都藏在了这部对白颇少,但留白却恰到好处的片子的夹缝之中吧……希望张中臣导演、编剧、剪辑,可以做出更多尝试,后续的片子也将更让人期待!
虽然极低成本的、没啥姓名的草根新人导演的作品上映后,市场成绩遇冷是可以预见的,但这电影排片也太惨了。
上映第一天周六,我生活的城市满共俩电影院排三场,其中两场都是半夜的;第二天周日,“锐”减成仅有一家影院排了一场,好在是中午。
本来还稍微纠结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出门看,想了想也就比我日常上班多坐几站地铁而已,权当“花钱买知道”吧。
从结果来看,不能说我非常喜欢,但也幸好出门到电影院看了。
导演的励志经历就不多说了,只说电影本身。
以下有剧透——画面上,其实能感觉到“新人的气息”,不是贬义。
想起我自己初学摄影的时候,抬手就是各种教科书里学的三分或对称标准构图。
以及很喜欢自然光和倒影,片中大量使用了水塘、镜子、玻璃这些反射进行构图叙事,我在大街上拍照时也很沉迷这些反射效果。
再就是喜欢相似性转场,片中有个我印象很深的两个,一个是相似动作转场:苍蝇飞到眼睛上(很难想象为了拍到这幕到底演员躺了多久);一个是画面和声效相似转场,燃烧到剥离的柴火转到清水里煮得冒泡的鸡蛋。
在以及无论从审美,还是器材低成本所能达到的效果角度,去大量使用定镜头。
而这些新人角度的“拙”,又确实是适合这部电影的。
观看时我不止一次想到了毕赣的《路边野餐》。
比如一些转场思路,同一场景不同时间线转场,电影中“妹妹”第一次出场就是在这样的转场中。
再比如定镜头定着定着就定到非主角的什么东西上去,这种有点莫名的视角转换。
印象比较深的是影片中打闪电时男主在放牛,定镜头他牵着牛走出画面,但是镜头一直持续,就很难不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小小孤岛上有个人——而这段对主线叙事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再比如突然出现的诗歌,虽然本片是没有朗诵出来,而是以手写方式展现。
再再再比如“手表”这个意向。
还有,带着一点悬念的碎片拼图式的叙事方式,所以虽然都是文艺片而非悬疑,但无论当年我第一次看《路边野餐》,还是这次在本该午睡的时间,身处一个暖气空调吹得呼呼的小影厅里看这部电影,我都没有犯困,会被那一点点剧情钩子,以及突然让人会心一笑觉得有趣的镜头,而一直吸引注意力。
不过上述这些点,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闷闷的文艺片”的刻板印象。
我想了想,我能接受且甚至有点喜欢看这种文艺片,而在看大师费里尼的文艺片强打精神都不行地打瞌睡,归根结底,我还是需要一个故事,更需要好的叙事生动地讲出这个或许简单、或许没头没尾的故事。
这部电影也有超出“新人”质感的硬件水准,一个是调色,一个是声效。
尤其是声效,我印象特别深的一幕,电影中的“父亲”从屋外抽着烟走进来,能很清楚地听到每吸一口烟的烟丝燃烧声,以及布鞋走在土路上的脚步声,还有,对影片意向表达很重要的钟表声。
在叙事上,其实导演用了一种“偷懒”的思路——闪回。
会在一些明显主角回忆起什么的桥段,突然插入一些关键人物或情节快切片段,再在之后的剧情中进行“解谜”。
不过这种思路对我是有效的。
比如前面闪回了一个后视镜视角的小孩溺水画面,我就会开始注意后面关于“水”的细节,像是学校旁边严防溺水事故的条幅,再加上成年的男主身边没有妹妹,就会忍不住猜测,是妹妹溺水身亡了吗。
直到父亲在水边,透过摩托车右边后视镜看着正在洗澡的男主(小时候),回收了前面闪回的这幕。
而我也发现男主骑的摩托车是没有右边后视镜的。
电影有不少这种既隐蔽又刻意的前后呼应细节。
比如男主角色关系变化和煮鸡蛋。
刻画成年男主的孤独,有他在食堂自己一个人吃饭的背影和正面中景定镜头,虽然根本没有特写,我也很难不注意到男主吃饭时,一直骨碌碌往旁边滚的煮鸡蛋。
我想我会注意到的原因一个是前面在其他场景中有吃煮鸡蛋的特写,另一个是“动态物体”在“定镜头”中就会特别明显。
本来还觉得是不是我眼神太好,就非得盯着鸡蛋看。
后来的剧情告诉我,这就是导演刻意为之的。
在食堂桌子上滚动着快要掉下去的煮鸡蛋,成为后来疑似男主暗恋女生跟他关系转变的一个细节。
叙事方面也有这样没有明说的铺垫和回收。
影片开头以新闻播报背景音的方式提到全面开放二孩政策,看到后面就知道男主家庭悲剧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二孩”。
还有一直一直没有出现正脸的妈妈,第一次出现就是她离开这个家的时候。
而这个角色是贯穿全片的男主感情暗线。
这些让我宛如看侦探剧的细节,是我能一直专心看这部台词很少(男主设定是聋哑人,确切来说是聋子)的文艺片的重要元素。
再就是大概源于导演当保安的经历,本片有不少监控摄像头视角,虽然我觉得从叙事层面没啥作用,我一直以为监控视角会出现什么大案要案的真相实际并没有。
但这种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俯瞰视角,对塑造男主是有作用的。
——虽然更大的作用是让观众感到新鲜。
因为本片对我来说很强的“毕赣既视感”,我不禁想,《路边野餐》如果是今年的电影会怎么样呢?
经济形势不好,文化日趋保守,反应到具体的电影市场,以及一部具体的电影,就是这个市场对“试验”电影几乎没有包容力了。
虽然前几年我见过文艺片这个很难在商业市场取得成绩的类型,到底如何解决商业难题、吸引更多观众的讨论,比如在专门的艺术院线做长线放映而不去直接和商业类型片竞争等。
但如今商业片都在短视频化的时代,在电影文化可能趋向小众圈层的未来,这种讨论都显得奢侈了。
不过,无论如何,我仍未市场上会出现这样的电影,以及我尚有余力去欣赏这样的电影,而自己开心一下。
哦对,本片片名,结合故事,这个“最后”指的具体是啥,“告别”又是谁呢?
不过《路边野餐》片名也不知所谓,没关系。
有幸参加《最后的告别》点映。
这场点映,是我看过最激烈的观众提问。
大家都有很多没看懂的,跟导演和男主聊了很多。
摘录部分耐人寻味的点.来揭秘。
也有一些我自己的解读。
欢迎继续交流1.火车经过时男主的闪回因为他是聋哑人,爸爸一直想遗弃他,但婴儿时期被牛“阻止了”。
在池塘里,还是想要溺毙他。
所以他才会跑着回家抱着妈妈哭喊2.妈妈的离开妈妈在离开家之前,脸一直都是没有镜头露出。
是不是也可以不被看见的女性。
她会不会也是被拐到深山的?
当留住她在这里的女儿去世,她极度需要离开这里去另外的地方“拯救自己”。
就像导演说的,他也并不打算批判母亲这个角色3.男主最后到底跟妈妈相认后怎样了?
在我看来妈妈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和儿子,要想完全破镜重圆,可能吗?
也许现实比电影,更破碎4.男主和夏天(工厂女工)为什么她突然哭了?
导演说就是这样处理。
男主因为聋哑,本来就很难理解夏天说的。
而这里的我们的也是同样的不理解,这就是男主的状态沟通本身就是🈶屏障,就跟男主永远是隔着屏幕看她。
不可能真的能懂导演说他俩有感情线。
但男主觉得只是夏天像妹妹,因为相貌,因为发饰。
我也觉得是。
并不喜欢什么都跟爱情相关5.为什么在监控画面贴红色叉叉导演说只是视觉破画面。
而我觉得这就是一个保安,每天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和机器,有一种“上帝视角”,贴的叉叉,是不是他的角度里,“对世界的宣判”?
对世界别样的操控,并不实际存在,但,在他的视角里。
6.爸爸方陆军为什么会疯我觉得怀才不遇,在农村没有人理解他的诗歌他的精神世界(可能老婆不能,也不被看见)不会耕田,创造不了农活价值关系密切的女儿去世,让他已经要跟这个世界决裂(打破镜子,把手表丢到女儿去世的井里“祭奠”……)其实这个世界,谁是“精神病”谁是“正常”。
近来在看精神病学的书,精神病被和社会危害等同。
但。
没有精神病的大多数人,就没有“危害”吗?
6.跟电影内容无关,是关于当代人注意力的,镜头叙事很慢,因为男主是聋哑人,所以也有大量无声的监控画面来隐喻。
刚开始看有点坐立难安。
后面习惯了就这样,感受每一秒。
也许,感受时间的长度,本身就是当代人很少做的整个电影节奏很慢,值得思考的很多。
称得上非常真诚💓#湾影青年影视人才培训计划#、#电影最后的告別#、#广影协观影团#
昨天看了电影《最后的告别》路演,喜欢。
电影是反情节的,极少的对白,更多是用视听来表达。
语言有时候过于直白,画面和声音能传达更丰富的内容。
导演用直觉又个人主义的表达方式,让人看到在发展的另一个平行空间里,被忽视群体的生活状态和精神世界。
故事很简单,如果用传统叙事方式,用明确的情节或者语言去讲,会丧失掉看完全片后感受到的一种无法挣脱的命运感。
故事围绕着聋哑人方圆和他的父亲、爷爷三代人发生的事情来讲,但它没有聚焦于一个问题或现象,而是散射了不同群体人物的内心。
农村家庭的组合与离散,人们相处交流的模式,乡村常见而质朴的风物,童年的记忆,被忽视和损害的人,精神世界与时间的对抗,走不出去的困境,像被(把)人(自己)困(留)在孤岛里。
小时候和长大后的时间与空间用蒙太奇把内容搅拌在一起。
片子整体沉默、反情节,人物的关系连接薄弱。
分镜头像散文,感受风、水、光影、闪电、看到苍蝇蚂蚁这些微小的生物落在生活的各个场景里。
很喜欢用倒影和镜面来实现在一个镜头里转换和变化场景和人物。
它甚至会留下整屏幕的虚焦画面,像发呆回魂前一刻的视物状态。
我们可以在视听里获得每个人独特的感受,它是一种含糊的无法提炼和总结为单一答案的感受。
你主观地关注到哪个人物,就会去思考TA的处境与选择,所以映后有很多不同角度出发的思考和提问,想要得到导演和主演的解答。
主创们有时候在回答问题时,并没有直白讲出答案。
比如导演张中臣,他讲述自己的回忆,父亲的经历,比如主演王耀德,他会耐心细致地把他去聋哑人学校体验的部分事情和他注意到的细节叙述给你听,不带刻意评论性的语言,让我们自己去找到答案。
喜欢的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也许会呼呼大睡(我猜infj会喜欢)。
结束映后交流,会羡慕他们纯粹的创作意图和方式,足够地坚持才能做到花足够的时间去创作,演员们有很长的体验生活的时间去感受再输出。
捕捉到偶来的自然镜头,会觉得是上天看到他们辛苦而给的馈赠。
这样的创作,过程很辛苦,但如果表达就是目的,那他们真的会很快乐的。
排片注定很少,就像故事里只会发出妈(mou)声的聋哑人方圆,就像只会哞叫的白色的牛,主动地探索又被动地束缚在属于他们的孤岛上。
很多人都是。
希望喜欢这类电影的朋友不要错过。
最后的告别 (2021)7.02021 / 中国大陆 / 剧情 / 张中臣 / 王耀德 李志刚
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马孔多本是个与世隔绝的小镇,相较于吉普赛人的到来,失眠症的入侵似乎才是更大的威胁。
为了抵抗随之而来的失忆,何塞·阿尔卡蒂奥会用墨水给每样东西注明名称,可是标签本身并不能使人记起它的功用,一切仍需详加解释。
可一旦标签文字的意义也被遗忘,靠词语暂时维系的现实终将一去不返。
在张中臣的处女作长片《最后的告别》中,影片的男主角方圆本身就是个先天聋哑人,那个靠词语维系的现实几乎是不存在的,可讽刺的是他始终无法与过去的痛苦记忆作别,并且几乎享受不到言语表达所带来的情绪释放。
可是这些都不算问题,就好像语言本身反而会成为一种障碍,透过影片充满想象力的镜头组合,导演无疑是找到了一种描述失语者世界的自由。
饶有趣味的是,导演似乎又不全然信赖画面的叙事潜力,贯穿影片的浅焦摄影似乎暗示着男主方圆所能看到的那个世界本身也是残缺不全的,暗合了他失落一生中与外部世界的隔绝。
撇开男主的先天聋哑身份不讲,寡言少语的现象在艺术片中并不少见,蔡明亮影片中的李康生本身也是个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的失语者。
在《最后的告别》中只有寥寥几句对白,节奏迟缓又滞重,仿佛影片本身就还原了一种与聋哑人交流带来的困难,本质上说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困难。
事实上,语言本身是会给人带来惰性的,我们早已习惯了去听别人去说什么,习惯了去看有大段对白的电影,于是一旦别人突然不说话了我们反倒是无所适从的了。
当然,在脱离了台词或说言语的情态下导演本身并不畏惧讲述本身,他反倒提供了更多关于观看的可能性。
我们众所周知的那些“慢电影”导演,其实他们本身也是无法忍受静的本身,却又抵抗盲目运动的诱惑。
诚如影评人罗杰·伊伯特所说,每一个热爱电影的人最终都会抵达小津安二郎的视界,从而领会到电影的本质并非运动,而是运动与静止之间的抉择。
在《最后的告别》开篇其实我便已经感觉到,导演在寻找动与静之间平衡所做的努力,并且是如此的令人难忘。
远处青山中静观一切的观音,水中的波纹,以及之后颇具象征意味的白牛缓慢地走来。
当然,导演肯定不会不知道,在一部充满了意象之美的影片中,如果观众找不到属于他自己的诠释,就很容易迷失在抵触的情绪之中。
但换个角度,《最后的告别》似乎也给我们提供了更宽广的角度去臆测埋于其中的潜意识,每个人似乎都能找到他理解的通道。
比如对于我,影片中男主方圆拉马车的梦魇般的画面,很容易联想起贝拉·塔尔影片中人马皆疯的执念以及维克多·斯约斯特罗姆《幽灵马车》一片中的鬼魅气息。
事实上,我们都发现张中臣所描述的乡土世界与印象中的现实主义题材大不相同,甚至与我们认知中的现实世界中人物的情绪感知模式有点背离。
换个通俗的说法,他的影片是不是也缺乏了诸如侯孝贤电影中的人情味和烟火气?
但这不代表,他不关心人物的情感走向、遭遇、交流困境、家庭变故带来的隔绝,只不过他是以一种与众不同的通感手法让情感和事件都融为一种抽离的姿态。
我猜测,这可能与导演本身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主义者有关,他似乎畏惧在影片中渗入更多的现实,就会破坏了自己内心的理念世界,于是他只能选择一种他所认可的方式去描述一种乡村现实,并尽可能地摆脱一种穷山恶水的审美。
是抽离的,所以也是现代的。
仔细察看,在浮于乡村表象之下的,其实是导演对于地形与材质本身的迷恋,我倒反而更想看一部由张中臣所拍摄的都市电影了。
绿白色调 大曝光 定机位 无逻辑明线 想睡觉
映后交流,张中臣导演聊到的一点和之前蔡明亮导演接受采访时聊的一样:很多镜头只是受限于拍摄条件影响(限制),并不是导演的刻意之举。好电影(画面)有时候只是上天的安排。问了导演一个问题,电影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是不是通过这部电影和已经逝去的儿时的玩伴作最后的告别?这个答案得到了导演的肯定。其他观众有问,牛,手表,水井,镜子,监控这些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隐喻?导演的回答是这些都是生活中很平常的东西,农村的日常,没有特别的隐喻。那口井,受到物理限制,从上往下,从下往上,只能那么拍。形式为内容服务,多关注内容,精神内核。这部电影关注聋哑人。方圆很难从过去抽离出来,在不断对抗时间。--2025.1.2,万象影城,路演。
被导演的个人成长历程吸引去的,抱有很大的期待,毕竟也是从小看纪录片和文艺片的人,对自己的鉴赏水平有一定的自信,结果看了一小时,没有任何惊喜……无论是故事性,画面or配乐,没有……更令我发毛的是原本就没什么对白和音乐,却时不时的插入一段婴儿撕心裂肺的大段啼哭,讨厌小孩哭声的人,表示可以划归为一个单类目了,这比惊悚片对我来说还惊悚……犹如猫爪挠心,非常救命,以后不冒失追这类影片了,太折磨。
监视器、工厂和摩托车构成了独特的当代中国的异化景观,但除此之外文本略显匮乏。影像上有许多尝试因而不显得冗长,作为新导演而言值得鼓励。
全方位的陈旧且贫乏,毕赣之后的国内新导演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打转,而且现在也再难找当年崔林吕聿来之类的适合演小镇青年的演员了…
张中臣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导演,他非常明白自己不擅长什么,并将其转为优点。《最后的告别》用非常极简凝炼的方式揭示了一个沉重的汉地代际悲剧,也与此同时包含了一些不可被言说的政治表达的春秋笔法。语言在最大程度上被省去了,其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创伤内核,聋哑-疯癫在影片之中是一体的,来自于秦制社会的超稳定结构,恐怖的是,这一稳定的结构伴随生育带来的是灾厄和诅咒的不断传递,在希伯来宗教体系之中,很可能被解读为“罪”。但与此同时,在影片中,它们被呈现为怪异而阴森的无尽守夜,对不知为何的神明或祖先的象征燔祭,它们拒绝与数字监控装置的规训秩序合谋。终末的catastrophe即将到来,在影片的听觉之中嗡鸣着,人们正在进行仪式性的最后的告别,他们的身体从人本主义之中解放出来。
镜头单单成为了一个记录的工具,如何找到镜头叙事的流动真不简单,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是现实的简单重复甚至是模仿,远景就像观众的眼睛一样,演员只会面无表情,整体像隔绝了感官的时间本身一样。所谓不会治愈的伤痛,所谓一潭死水的节奏。当电影变成了摄影的角逐地,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3.5
毕赣门徒,湿热华北乡村的诗意超现实主义。永远走不准的手表撕裂时间,在恍惚一瞬中回到过去,串联一个家庭两代人先天与后天的多重悲剧。“告别”不断上演,“最后”一刻迎接重逢,情绪高涨时戛然而止,仿佛传来阵阵沉痛的无声回响。导演的视听风格强烈,精简的对白呼应主角的失语,密集吵杂的环境音反衬主角的失聪,大量的固定镜头与浅焦摄影营造隔绝于世的凝滞状态,监控视角在新颖之余同样产生间接观察的疏离感。虽然视听设计有时稍显繁杂,但清晰的执行非常能体现导演对自己作品的把控和规划,把大团圆字幕放在滚动字幕的最后太巧妙了
什么叫惊喜?惊喜就是制片人在放映现场跟观众说“你不应该来看这个电影展请你出去”。真的艺术不怕被质疑。
闷啊!是真的狂闷无比,第一次有在座位坐牢的感觉。文本信息也太薄了,我不想用沉溺来形容一个新导演的作品,因为这个东西挺私人的,遇上对的观众这种沉溺就是优点,遇上错的观众这种沉溺就显得油了。我其实是被导演父亲的诗吸引进了电影院,我觉得写得比我初中政治老师好很多,但是导演的作品没有父亲的诗有诗意。
看到一半发觉是非线性剪辑,又是农民又是边缘群体,这家人的命运未免太惨了,不过话说回来上一代的人的确各有各的惨法。很多镜头挺专业,构图打光很有考量,前现代的一片影子。
整体完整,克制,导演对视听的把控,摄影、表演、和声音音乐统一,未来可期!青年导演关注边缘人,个体生命体验难能可贵!是一部真诚之作!
“河边的错误”//野生的、暴力的、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的中国农村//中国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安安静静坐下来一家人吃饭//固定机位下用风、火、水等调度画面//对聋哑人(失语者)来说,光在“黑暗”的中国乡村如此重要。
在深浅焦段中滑行,做着充满弹性的往复运动。今年first目前看到最有实验精神的一部,因为它真正做到了控制变量
拿非常当代的视听美学体系、诗意化的影调,拍第五代农村家庭伤痕文学:生理失语与精神失语的三代人、窒息的家庭氛围、疯癫的知识分子父亲、意外离世的妹妹....而两者的组合,也同样令人陷入迷惘。不可否认是有品质感的文艺片,导演本人的经历及才华也值得被看见,但还是,期待下一部作品吧。
虽然虽然,导演技法上依然有点青涩、生硬,但是能在其中看到诚心诚意的个体表达,如果能进一步刻画出外在话语的空洞就更好了。啊,男主王耀德太有灵气了,身上有种演不出来的真实感,好久没在看国产片的时候能感觉如此贴近一个人了,感觉在和他一起呼吸。五星支持鼓励一下躺平的年代中励志的导演!
1.8四舍五入预算低但画面很好看,只是不知所云。
First47 好困
为主题和创作的勇气给三星吧。实在不能说是个很成熟的作品。两个小孩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