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女孩》是無論如何我都要述說的故事。
『Flip the page』是我創作《美國女孩》的初衷 —— 我想要翻過這一頁。
而這一頁對我來說非常重、非常難,就是要花這樣的力氣、這樣的時間,用這樣的作品跟很多人一起,我才能翻過去,去到生命的下一章。
撰文:阮鳳儀來源:關鍵評論網節錄自:《美國女孩:電影劇本與幕後創作全書》
美國女孩8.4阮鳳儀 / 2021 / 商周《姊姊》的起心動念2016年,我在洛杉磯就讀美國電影學院(AFI),即將面臨碩士畢業製作短片提案。
該學院的畢業製作出名地昂貴,因為規定必須以工會規格製作,並且要在洛杉磯方圓三十英里範圍以內拍攝。
考量到高昂的製作成本,我很清楚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次拍電影。
抱著這個心情,我選擇花一整年回顧九零年代末母親帶著我和妹妹移居美西的經歷。
《姊姊》透過一只蝴蝶髮夾所引發的姊妹爭端勾勒在美華人生活下所隱含的張力。
《姊姊》的許多元素在《美國女孩》裡都有重現:如剪髮的儀式、身份認同的母題、以及九零年代的流行元素等。
同時《美國女孩》也延續《姊姊》的寫實精神及第三人稱親密觀點,期以細密的筆法與人物保持既客觀又親密的關係。
與李冰合作:從母女故事到家庭劇研究所同窗的李冰在短片《姊姊》即扮演劇本顧問,《美國女孩》是我們首次以共同編劇身份合作。
我們的任務就是要從回憶的亂絮中爬梳理路,在看似無關的事件中找到因果關係與戲劇伏流,再盡可能不著痕跡地將日常「還原」給觀眾。
《美國女孩》的初稿完全從女兒梁芳儀的觀點出發,從不切換至母親或其他家人的觀點,是完全屬於個人的成長故事。
初稿時芳儀的雛形已然完備,然而因故事觀點限於其主觀視角,因此敘事易流於片面。
我跟李冰花最多時間的就是儘可能地為每位家庭成員進行「平衡報導」。
前期諸多版本的嘗試大抵都是在拿捏母女兩人能夠相輔相成的絕佳平衡點。
扼要地說,劇本從初期的成長故事緩慢地朝向母女故事發展。
青少年成長故事中的角色時常是「被動的」,劇情的推進仰賴他們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作出反應。
例如芳儀是「被」帶回TW、「被」送入女校,大部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都是「被迫的」。
芳儀雖然有主動表達想要回美國的心願,但是她的年紀(劇本設定為13歲)限制她能夠積極朝「回美國」這件事情努力的機會。
反觀母親莉莉這個角色相當積極主動。
當年是她帶姊妹倆去美國,五年後也是她因病帶她們回TW。
從戲劇理論的角度來說,主動且有積極目標的角色較容易書寫,而被動角色書寫難度相對較高。
在這個階段,我們也曾一度為是否嘗試以母親觀點敘事而反覆拉扯。
母女故事直到第五稿才算初步成形,此時我和李冰發現若要更立體地深化母女衝突,勢必要增加父親以及妹妹在家庭中的份量,從旁烘托莉莉與芳儀的心境。
家中每個角色都脫胎自我的家庭成員,其中較大的異動是我和親妹妹只差一歲,但在劇中為清楚區別姊妹視覺年齡差異而改動成差三歲。
第五稿至第八稿,李冰與我將焦點放在完善父親梁宗輝的角色。
同時我們也花費許多力氣側寫妹妹梁芳安,斟酌她時而天真、時而超齡的家庭觀察。
截至第八稿,故事又悄悄地從母女主線自然地發展為一家四口的家庭劇。
林書宇監製的加入:深化「死亡」命題2019年11月完成的第八稿是所有版本場景數及人物最多的一稿,也是女主角演員林嘉欣答應出演時所讀的版本。
此時場景數高達125場,遠遠超出藝文片平均的95場。
監製林書宇加入後,劇本又起了新的變化。
書宇給我的第一個當頭棒喝,就是指出我偏心父親,這讓自以為客觀的我相當訝異。
原來是長年在外奔波的父親與我之間保有審美的距離,反觀每日相處的母親太貼近我,難免放大彼此的缺點。
一直到書宇提醒,我才發現當母女兩人正面對決之餘,時常被戰火無故波及的父親其實也用自己的方式「逃避」衝突,這點最明顯見於梳妝台搬回家一幕。
在第八稿中,莉莉直到劇末才接受化療。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抗拒莉莉接受化療,因為擔憂重心會過份集中在治療的過程,壓縮母女情感主線的敘事空間。
然而書宇首次劇本會議就說服我莉莉需要積極接受治療,也鼓勵我深入挖掘自身對死亡恐懼的根源。
「死」是華語文化裡重大的忌諱,也是一次次引發母女衝突的關鍵字。
莉莉面對死亡,是被動的。
芳儀面對母親,則是積極主動的。
兩股勢力糾纏角力、難分難捨。
愛恨一體兩面、母女一體兩面、成長與死亡一體兩面。
當莉莉的角色深化時,芳儀的角色也出現了新的深度。
演員與主創團隊:即興書寫截至2020年底,劇本又歷經六次流變,來到拍攝四週前的第十四稿。
第十四稿的重要更動是為每個場景附註日期,依據當年SARS的重大紀事重新調度場景次序。
增添日期的主要原因最初是為回答嘉欣關於角色心路歷程的提問,同時也讓攝影指導、美術指導與造型指導在前期規劃便能有所依循。
我和李冰的書寫原則就是劇本盡量只提供「事實性的陳述」,刪去一切非必要的裝飾性形容詞或副詞。
這種力求文字素樸與極簡對白原則,都是為掌握戲的精神而非形式,留下最大的發揮空間給主創團隊與演員。
在排演與拍攝過程中我會依照現場狀況不斷修訂劇本,透過適度即興捕捉獨屬於這些演員之間的化學變化。
也就是說,在排演與拍攝當下,演員也參與重新書寫劇本的過程。
從劇本到後製階段,剪輯與我進行了最後一次也是對故事最嚴苛的書寫。
最後電影刪節拍攝劇本近五分之一。
在此特別感謝編輯燕樵讓《美國女孩》以劇本形式與讀者見面,也為李冰與我的編劇過程留下難得的紀錄。
我鍾愛的作家西西與向田邦子,在乳癌手術後雙雙喪失右手的功能。
她們沒有因此中斷創作,反而以柔弱勝剛強的信念用左手持續寫作。
「無論如何都要寫下去」是她們的信仰,而《美國女孩》也是無論如何我都要述說的故事。
「Flip the page」是我創作《美國女孩》的初衷。
我想要翻過這一頁。
而這一頁對我來說非常重、非常難,就是要花這樣的力氣、這樣的時間,用這樣的作品跟很多人一起,我才能翻過去,去到生命的下一章。
籌製《美國女孩》這三年來,支撐著我的是「無論如何都會寫下去」的信念、給故事時間自然熟成的耐心,以及對共同創作者的信賴。
只要說故事的人願意順應內在初心的引領,找到故事的節奏與平衡之美便只是遲早的事。
——阮鳳儀。
11月底,2021年。
寫於電影在TW上映前夕。
另 附1:《美國女孩》製片人苗華川為劇本書寫的「跋」《跋》(撰文:苗華川 / 節錄自《美國女孩:電影劇本與幕後創作全書》)記得鳳儀首次跟我提及《美國女孩》,是在公館的一家豆花店裡。
她說她想將自己2003年SARS時期的成長經歷寫成小說。
之所以是小說而非劇本,是因為她明白電影籌資之困難。
開發良久的劇本最終未能在銀幕上與觀眾見面是電影產業的常態。
她說如果拍不成電影,那她要轉而實現她兒時的夢想:出版一本書。
《美國女孩》的故事從2018年底開始萌芽,從大綱演進成初稿劇本、到2020年獲選優良劇本獎,到2021年最終變成一部電影。
現在,又因以上的各種緣分,繞了個圈集結成書。
一路以來,不論《美國女孩》經過什麼階段、變成什麼面貌,從未改變的是阮鳳儀必須說出這個故事的初心和決心,以及她說故事的真誠。
無論劇本經歷多少演變,鳳儀始終以坦然而深掘的勇氣回顧自身成長經歷。
恰是這份對自身生命歷程的誠實,使她的個人經歷能夠引起普世共鳴。
《美國女孩》不只是千禧時代的故事,也是當下疫情時代的故事。
讀者可能不熟悉鳳儀的中文系背景,但想必讀了劇本後就會明白。
鳳儀的文字簡明樸實、饒富韻味,在清楚敘事之餘透露洗練的氣質及人文關懷。
特別是梁芳儀做為「第三文化兒童」的身份認同仍為少數人的經驗,要引發普羅觀眾的共鳴實屬不易。
她和共同編劇李冰透過細密的因果關係推動劇情,對角色心理、場景及造型的描述豐富細膩,劇中對白帶有強烈的生活感,在戲劇化之餘仍維持對日常的寫實。
《美國女孩》歷經許多版本,然而每次閱讀都是娛樂性十足的體驗。
之後劇本定稿,團隊主創一一進組。
我看著年紀相仿的團隊互相合作、交換想法的熱情是非常愉快的。
即便我們在新冠疫情期間拍攝時面臨加倍的限制跟壓力,如何安排希臘攝影師來台、如何拍攝管制嚴格的醫院及桃園機場,主創團隊一起做出重大決定、一一解決問題。
在選角時,因為疫情我們不能進入校園海選,很多資訊都要靠網路宣傳,造成不少困難。
當我們突破難關,找到方郁婷及林品彤時,格外感到振奮。
隨著服裝定案、演員排練、各種場景陳設及施工完畢,我們一步一步地終於走到了拍攝現場。
每天看著電影場景猶如拼圖般一塊塊接起來,劇本中的每句話落實成活生生的影像,我實實在在地感到幸福而震撼,其中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一家人幫歸來的爸爸染頭髮的戲。
好的劇本是電影製作賴以依循的骨幹。
清晰的敘事目標能讓優秀的團隊發揮最大的潛能,將故事與影像結合。
以爸爸染髮戲為例,劇本中「芳儀、芳安嬉鬧地幫宗輝染髮,莉莉在餐桌上收拾吃完的餅乾。
全家難得在一個和樂的狀態」讀來簡單的一句話,我們製片方考量的是:演員真的要吃這麼多餅乾嗎?
什麼樣的餅乾?
演員穿什麼衣服?
如果餅乾或染髮材料把戲服弄髒了,有備用服裝嗎?
染髮劑是什麼顏色?
他們在家中哪裡染髮?
若夜戲需要在場景外打燈,會不會吵到鄰居?
這場戲需要軌道嗎?
放得下什麼樣的軌道?
演員們都是坐著的,還是會移動?
劇本輕巧帶過的每句話要「轉譯」成影像與聲音,仰賴的是幕後工作人員預測問題的經驗與解決難題的創意。
在難題一一被破解後,躲在房間角落的我在現場聽到副導喊「action」,彷彿被銀幕中的戲吸了進去。
凱勛現場即興擁抱女兒、品彤戴著盆子在頭上可愛地說出「it’s gross」、郁婷的大笑、嘉欣看到戲中丈夫與女兒互動帶出的複雜情緒―美術、服裝、燈光、鏡位,所有元素都在對的位置。
看到這場戲,我跟著角色笑,也跟著他們難過。
突然間,我想到自己與家人的片刻。
許多訪談都會問我們希望觀眾從這部電影得到什麼?
這是一個很廣泛、很難回答的問題。
但如果一定要回答,我希望觀眾能在觀影過程中跟我一樣,想到家人、想到自己(或以前的自己),拾起一些被遺落的情感。
感謝編輯梁燕樵讓觀眾有機會以文字的形式和《美國女孩》見面。
這個故事由阮鳳儀開始,也會因為她而繼續往前。
無論是在當下疫情的艱難時期或未來,希望這個劇本、這部電影,可以打動到你,提醒我們活在一個有愛的世界裡。
另 附2:《美國女孩》監製林書宇為劇本書寫的「序」《給家人的情書》(撰文:林書宇 / 節錄自《美國女孩:電影劇本與幕後創作全書》)「我真的受寵若驚。
謝謝書宇,for everything。
」收到鳳儀傳來的訊息時,我正在會議中,一個故意安排在金馬獎公布入圍名單時的會議。
因為很在乎,所以我習慣選擇讓自己忙碌而不去面對,畢竟當下看了也改變不了結果。
看到訊息的我趕緊回,「我沒有在看,發生了什麼事?
」電話立馬響起,包括最佳劇情片,《美國女孩》入圍七項大獎!
我們開心地互相表示驚訝,也恭喜彼此,匆忙掛了電話後,我繼續回到還沒結束的會議。
接著,手機傳來一則則的祝賀簡訊,而除了祝賀也開始有更多人好奇問起一個讓我認真思考與回憶的問題,「你怎麼會擔任阮鳳儀導演的監製?
」因為緣份,因為命運,但最初的原因,就是你(讀者)手中的電影劇本。
我無法說我第一時間就看出鳳儀的導演才華,或馬上知道我會參與其中,但我知道這個故事深深地觸動了我。
有些劇本就是這樣,你看著當中的細節、看著角色的互動,就會知道這不是編造出來的。
這些點點滴滴,一定都是作者最真實最赤裸的經歷。
而最真實的,往往都是最動人的。
擔任監製之後,在鳳儀的劇本上我跟她來來回回不知多少次,我不停地提出疑問,她不斷地繼續修改。
與其說我是監製,我更像是嚴厲的老師,一直打槍學生的作業不讓她過關。
其實,鳳儀每次的修改都讓我驚艷。
又寫出更棒的戲、又找到更深的連結、又取捨掉一塊(對故事來說多餘的)心頭肉。
但因為一次次看到她的潛力,相信她還可以更好,我就貪心地像個無情的編輯,一再地退鳳儀的稿。
有人說,創作個人故事,就是要寫到會讓人害羞分享的內容。
這劇本是鳳儀的私人日記,也是她給家人的情書。
分享出來有沒有讓她害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一位讀者都會被他們對彼此的愛療癒。
如今影片已完成,從文字變成影像的過程,鳳儀完美地平衡著她的理性與感性(面對自己的故事,這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啊),成就一部私密又處處顧及觀眾的動人作品。
過程中,亦師亦友的我們彼此分享許多關於創作,也關於生活。
無論私下或公開,鳳儀也時常謝謝我對這部電影的幫助。
但都是她在道感謝,我卻好像沒有反過來對鳳儀好好地說聲「謝謝」。
我要謝謝鳳儀,讓我參與她人生如此重要的第一部長片。
謝謝鳳儀,讓我首次擔任監製的作品就這麼的優秀。
參與《美國女孩》,我得到的遠遠比我付出的還要多好多。
謝謝鳳儀,for everything。
看到中间,老师打芳仪手心。
那一刻我也是讲台旁边的梁芳仪。
我初三班主任也打手板。
当时他把我和另一个男生叫到讲台上默写化学知识点。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时,扯走了桌上写着我还没记住的化学知识点的便利贴。
他在下面出考题时我就偷偷看。
但是还是错了好多个。
班主任说,错一个打一下。
我伸出手,掌心朝上。
教鞭一下一下打在我的手心上,声音和片中打手板的声音还要大一些,听起来更加凄唳。
班主任称他打手心用的教鞭为“戒尺”。
他连续打了五六下,我的掌心连着整个手臂都纠心得痛。
到最后我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缩成一团。
然后,我捧着通红的掌心回到座位上。
我说不上这种教育方法是什么,应该是中国或是东亚地区特有的吧。
我仍记得当时打手板的时刻,我感受到全班同学的目光,我觉得有些害臊,这不好说。
我初三成绩不好,在这个非常好的私立学校,我当然自卑。
当然当时班主任的教育方法也不止打手板这一种,我经历的不好的事也不仅只有这个。
在这种有些侮辱人格的初三教育中毕业之后,我就没有和任何初中同班同学联系过了。
剧情延伸热点很好,本是一部可塑性很强的影片,可挖掘的事件可能会产生发效反应,但是,影片所呈现的表演张力却太差强人意,剧情面面俱到,都没有深层次去剖析人物内心,很好的故事,却没有让人产生过多的共鸣!
可能换一个人演女主角妈妈的角色,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殊荣吧!
本片讲述妈妈早年领着两个女儿去美国定居留学,留下爸爸一人在国内打拼承担她们娘仨的费用开支。
而因生了乳腺癌的母亲,为了治疗只好领着两个女儿回国生活,氛围环境下的落差与不适,让女儿们倍感失望,心心念着要回到美国生活。
在妈妈做手术时与化疗期间里,大女儿依然像个斗士一样顶撞咒骂着母亲,丝毫没有体谅家里任何人。
依然我形我速着,故事由此展开……本片做为患上重病的母亲,没有演出真正患癌时遭受折磨及内心复杂情感,只用了两三个镜头交待而过,而却无法让人産生共鸣与理解,这一段是很大的败笔。
蛮可惜的!
直视生活是《美国女孩》的浅层意图,虽然它发生在“非典”时期,近二十年后的我们却仍然能在这个家庭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我们总是难以或者说是不愿意看清——家庭,而在影片中,突降的病痛压缩了逃避的空间,家庭中每一对关系无所遁形、逐渐清晰,母亲王莉莉和大女儿梁芳仪的母女关系便是其中最细腻的一段关系。
显然,美国女孩是梁芳仪,但美国女孩又何尝不是王莉莉?
2022年,我们仍然没有走出人类疫病的阴霾,仍未能对西方完全祛魅,仍在尝试走出菲勒斯中心(phalluscentric,男性中心)社会。
这也恰恰是《美国女孩》构建的叙事背景。
母亲的癌症和无形的传染病是深植入文本的,它们埋下导火索。
要是简单粗暴地说,那就是一切病都是穷病,不过,不幸福的源头终究来自欲望和现实的不平衡。
虽然王莉莉的家庭可以称得上富足,但只要两个字——癌症,便能让十年甚至更多的奋斗化为泡影,美国极高的手术费用让她不得不回国治疗,也让她的期望值从美国梦的云端跌入“活着”的谷底。
在绿植包围着的玻璃房中,她笑了:“当我摸到硬块时,我知道一切都要回到原点了。
”这场生理的痛也会让她发现,哪怕在健康的从前,她的梦想也不与现实匹配。
因为无论她的梦想是什么,都绝不是成为家庭的附庸,不是无私地履行母职。
但最终她默默无声地成为了,和大部分步入结婚生子阶段的女人一样,陷入家庭的魔咒。
她总是把“死”挂在嘴边,是否母亲总是这样?
而我们就像梁芳仪,做不出安慰的姿态,而是讨厌这种自怨自艾,没来由地满腔怒火。
丈夫则以看似再合乎情理的不过的“你不会死的,不要总是想这些……”来应答,分别多年他却连她的手都不愿再触碰。
当他推掉工作陪妻子看病时,我们竟会下意识地认可他,至于对失去工作全身心投入家庭的女人,没有人觉得惊奇,随着时代“进步”,公众主流态度从习以为常到鄙夷轻视,没有人会去共情家庭妇女做出一个决定时内心巨大的挣扎。
当一个女人距离死亡如此近,生理上承受如此大的痛苦,家庭里的人却都选择了逃避,没有一个家人主动伸出双手抱抱她,没有一个家人想倾听她。
因为她成为了这个家庭的角色,她只要负责唠叨、担心,她只要活在现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可因为她难以割舍从对男人到对孩子的爱,又被日复一日的生活所麻木,所以她甘愿被困在角色里。
或许用文字书写家庭中的女人时像一种解剖,或许会让人觉得小题大做,那或许是因为我们往往更习惯看到生活的表面,尽管那是由妥协和逃避织就的表面。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是家庭关系的放大镜,而从母女两代人贯穿影像时间前后的动机之上,我们可以更好地看清这段母女关系。
王莉莉作为一个逐渐被抹杀自我的母亲、妻子,她无法倾诉的的痛是埋得最深的焦点,而梁芳仪作为一个几近成熟的女孩,却以横冲直撞的姿态去宣泄。
看似一攻一守,她们却是一样的,她们只是活在不同的时间里,时间的交汇点是去美国。
美国意味着什么?
在影片中,它的象征性大于其本身所指。
父女俩挑选书桌时还不忘挖苦母亲,我们从父亲的话语得到信息——母亲原来对美国的向往不输女儿。
《我的天才女友》中,埃莱娜选择离开那不勒斯,而在这里王莉莉选择去美国,她们的选择是相通的,处境也是相似的。
她们过上了家乡人眼里“上等”的生活,所以当她们发现自己本质上和所有的困在家庭里的女人别无二致时,她们更加无法言说。
王莉莉的梦想藏在影片时空之前,像被埋葬了,我们却能比照着现实去挖掘——王莉莉的美国意味着逃离家乡、机会、眼界、自我价值的实现……梁芳仪的美国意味着自由、家乡、朋友、做优等生的资格,而在大多数人眼中,美国则是被奇观化的,这也是影片在另一层面对文化冲突讨论的氛围。
其实去美国无法改变自我价值,自我价值只能由自我掌握,正视生存环境或许才是永恒的出路。
影片最后,在经历了一段父母和女儿三人关系的爆发后,梁芳仪和母亲走向和解,她躺在母亲的大腿上,让妈妈帮忙掏耳朵——这是十分亲昵信赖的舒展状态,她们再次谈到下辈子,梁芳仪说下辈子想当马,她也记得母亲说过——下辈子想当男生。
可王莉莉避开了这个话头,事实上,她在整部片子中的挣扎也只有蛛丝马迹,她早就慢慢习惯了失去自我的事实。
也许梁芳仪察觉到了,她在演讲稿中书写“我最不想要成为的人是我的母亲,因为她的恐惧会成为我的恐惧,而她的软弱会使我软弱”,正如朱殊所指出的“在母女间的窥视和反窥视,控制与反控制中,女儿试图逃避母亲,也就是拒绝母亲所担负的社会角色。
”,但逃避真的是最佳选择吗?
因为年龄,我们自然无法苛责一个正被两种文化挤压的小女孩,但当我们看向自己时,是否又有反思的勇气?
最终影片在清风拂过的阳台空镜处结束,一扫之前沉闷的影像气质。
妹妹的回归看似让这个家庭得到了喘息,可是不自由的每一个家庭角色真的能被“爱”所紧密连结吗?
《美国女孩》有着从家庭延伸到社会的多维度主题呈现,但它对母女关系的书写是最值得被看见的。
在这个日益商品化的时代,王莉莉和梁芳仪的母女关系从代际传递无效所导致的疏离,到回归庸常而温馨的生活中的和谐与认同,虽然此处的转折比之《瀑布》显得生硬,但这样的母女关系却有更普遍的意义。
《瀑布》中的母女最终携手站立,《美国女孩》中的母女最终相依偎着取暖。
苏西认为一个女人的生存是不能被阐述的,必须通过作品去感觉,在《美国女孩》中,林嘉欣和方郁婷出色的诠释,让我们得到了深思母女关系的机会,它正现了女性在男性社会复杂的生存状态,让对菲勒斯中心社会的质疑和解构更加有力。
很难不把《美国女孩》与《瀑布》比较。
相似点不只在于两部电影都将重心放在母女矛盾的刻画上,也勾连起本世纪两次最严重的疫情:前者是2003年的非典肺炎,后者是2020年的新冠肺炎。
但与单调得近乎概念化的《瀑布》相比,《美国女孩》要丰富得多。
它不仅呈现了台湾家庭典型的母女矛盾,同时将中美两国殊异的文化观念置入其中,极好地探讨了中式教育的问题及台湾社会停滞的状况。
芳仪、芳安是两位随病危母亲回台念书的姐妹,两人在美国接受教育,因此思维方式都是美式的。
回到台湾,不同观念间的冲突屡屡触发,使得她们冠得了“美国女孩”的称号。
一心向往自由的两人由于在台湾的家庭环境和教育环境下受到太多规训(训责、控制、体罚……),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回到美国。
但她们又很清楚,母亲因为乳腺癌即将离世,意味着姐妹俩只能留在台湾和父亲一起生活。
《瀑布》里的母女肖像借助母亲的精神疾病得到了犀利的刻画,但这也是它的败笔。
任何借力于怪力乱神,都扰乱了电影可能对现实生活提出的问询。
贾静雯虽然释放了潜在的演技,但她所饰演的母亲与林嘉欣饰演的母亲相比,仍然逊色一筹。
原因正在于精神疾病的设定,让《瀑布》变得奇情而刻意。
《美国女孩》虽然也类似在母体中引入癌症,但物理性疾病更像现实一种,有更大的发病概率。
由此,显出两者的高下。
当家宅中的女性不再接受或承受不了规训,她们便开始患病了。
这是《安然无恙》里的卡罗尔发生身上出现的诡异症状:流鼻血、眩晕、无法呼吸……也是《吞咽》里的亨特经常抑制不住自己吞食异物,并从中得到快感。
家宅变成一处精神病院。
这可不是揭示什么深层现状,而是现实本身。
但问题在于,直接把家庭主妇的病认定为精神疾病,是否过于显意而自我受限了呢?
至于金马为何将最佳影片颁给《瀑布》,而不是《美国女孩》,原因可想而知,毕竟《美国女孩》是一部华裔拍摄的电影,况且导演还这么年轻,对台湾社会又多有批评。
不过,任何看过阮凤仪此前短片《姊妹》的观众,都清楚导演调度素人演员的才华。
阮凤仪尤其擅长呈现女孩间细腻的感情,足以与《九三年夏天》《蜂鸟》想比拟。
这是真正的导演才华才能让不懂表演的孩子达到的状态。
《美国女孩》对此作了引申,饰演芳仪、芳安的小演员极好地完成导演交予的任务,让人动容。
电影里有一处设计是芳仪将以“对我影响最深的人”为题参加演讲比赛。
成绩排名倒数的芳仪想借此机会博得母亲关注。
当然,芳仪的主题发言只会是对母亲失职的审视与责难。
但到电影最后,由于妹妹感染肺炎留院观察,这次本可以作为收尾的演讲比赛失去了踪影。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反常设计,但也正是这个反常,提升了电影的趣味。
因为一场激烈暴发的冲突,母女间敌对的关系转向缓和。
芳安也被证明仅仅感染普通肺炎,一家人如释重负。
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我想芳仪由此开始懂得了一些人生道理,她切实经历了。
1990年出生的阮凤仪,以长片处女作《美国女孩》拿了很多奖,被诸多影评人视为年度最佳。
影片备受瞩目,除了这位海归学院派女导演所带来的细腻影像感之外,更重要的是所切合的社会议题。
一方面,2003年的非典与今日的疫情环境实现了某种时间和记忆的交织;另一方面,片中主角从美国返回台湾的过程呈现了人们熟悉的文化冲突。
除此之外,围绕“乳腺癌”这一疾病隐喻(甚至不仅是隐喻)所展开的潜在话题或许更具普遍性。
按理说,以海归学院派的背景、女导演自身的细腻程度、林嘉欣的加盟、林书宇的监制,再加上三重议题的叠合,《美国女孩》本应是个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立足不败之地的项目。
但影片给观众的实际感受,却是聚焦凌乱、完全摸不到主旨,除了跟着导演的情感线路前行,别无他法。
将一手好牌打坏的原因,或许是阮凤仪忽略了一个核心的机制:图形与背景之间的互动关系。
具体来说,影片的几重议题皆是“背景”,而中间的人物则是“图形”,电影的核心应该是以图形(人物)为媒介不断深入并显现更深度的社会文化背景,为此甚至需要将人物“隐没”。
图形/背景原则适合过往的任何移民题材(无论《喜宴》《面子》或《别告诉她》),并且都是这类题材的成败关键;同样,这也适用于任何疾病、社会事件的议题。
除此之外,图形/背景还是世纪之交台湾电影最宝贵的遗产,这在杨德昌、侯孝贤、蔡明亮的电影中呈现的格外明显,这几位导演关注的不是人物本身,而是人物身后的更深度的背景。
《美国女孩》中的争执中可以隐约觉察到一丝背景的印记,但通常是台词说出来的,比如说庄凯勋扮演的爸爸说“这个景气留在这边是等死”,指向的无疑就是朱天文所说的“世纪末华丽”之后全台湾的普遍精神绝望,对此《一一》《千禧曼波》《不散》都能轻松以影像还原。
但《美国女孩》志不在此,2003年的台湾对阮凤仪来说似乎只是一个时空标记,书店与网咖背景中的蔡依林和周杰伦的背景歌曲对挖掘背景本身来说几乎不起作用。
阮凤仪的策略是只重“图形”而不在意“背景”,这直接导致失去了文化冲突这一问题的有效支撑。
和之前的短片《姐妹》不同,《姐妹》中的妈妈带一对姐妹移居洛杉矶,陌生的城市和华人教会自然构成了一个“背景”,因此能够产生最现实的“文化冲击”(culture shock)。
但《美国女孩》表述的是“逆向文化冲击”(reverse culture shock),这两种冲击虽然都是主观的,但区别在于前者自带显性的背景,后者则需要人为建构背景。
梁芳仪这位姐姐的角色自然是以导演本人为原型,她身上的逆向文化冲击若要体现出来,需要一整套背景建构,除了学校之外还有传统文化、亲戚关系、邻里社群等诸众,以及无言的地域景观。
比如说,爸爸的那位隐匿的“大姐”就很有可能成为盘活背景的存在,楼顶的那位喂鸟的邻居也没有得到挖掘,如此,影片得到的就是一个孤零零的“家庭图形”——文化冲突不见了,或者不显灵了,它纯粹沦为主人公内心的独白意识建构,并且进一步展现为纯粹的家庭矛盾。
整个家庭景观由此显得过于自我封闭,呈现为父亲去大陆做生意、母亲患癌受洗、女儿盼望回归美国的纯生活/心理争斗,将一切问题还原为琐碎的争吵:妻子埋怨丈夫只知道飞来飞去,买不起房子;女儿埋怨母亲,这个生病导致全家鸡飞狗跳,并且断送了自己的美国梦;丈夫埋怨生活,自己任劳任怨牺牲自己,但也成不了理想的提款机。
似乎唯有学校,构成了仅有的背景因素,但这种背景过于直白,近乎于对那时台湾古板的教育和校规的痛斥,胖教师的体罚和那篇控诉母亲的演讲稿,构成了全片精神之浓缩,似乎就落了下乘。
这自然而然会通向影片最后有点不负责任的解决方式:女儿趴在妈妈腿上,妈妈摸着女儿的头说:“妈妈也很爱你”——这是爱能解决一切的庸俗解围之神的回归。
正因如此,影片中的非典背景和故事没有擦生出如何实际关系,而那位妈妈的乳腺癌问题也仅仅是驱动因子,影片既没有揭示出疫情对人造成了何种影响,也未能面对疾病之于人的绝对影响。
关于后一点,造就了《瀑布》中贾静雯融入度极高的表演,但却让演技明显更高一筹的林嘉欣手足无措,这一差别来自于导演对剧作母题的理解,和演员无关。
林嘉欣的劲,显然不知道该往哪使,这一状况让她在影片后半段处在无所适从的状态之中,她与女儿的争吵、打骂似乎是为了制造矛盾升温而制造的矛盾,就如结尾是为了和解而制造的和解。
当然,你不能说这其中没有铺垫,但因为导演固着地将图形视为第一要义,背景就无从倚靠也无法发挥作用。
看重图形,一方面体现在技法层面,阮凤仪给人物过多的近景和特写,造成了角色的精神封闭,自然也就隔绝了画面意义上的背景;另一方面,导演将力道过度聚焦在人物尤其是梁方仪身上,以至于背景就在意识中隐没了,在单纯的“图形游戏”中,一切只能展现为“争执”——她与母亲的争执、与父亲的争执、与妹妹的争执,这些都无疑是吵架的重复形式。
就我个人来看,影片当中似乎只有两个段落镜头值得称道:一处是梁方仪出门倒垃圾,小区楼下一群人横向排列,各自双手提着垃圾袋等着垃圾车到来;另一处是母亲和妹妹在阳台上给外公外婆烧纸钱,当妈妈说受洗之后不能烧的时候,小女儿说了一句“那样他们不是会很穷吗?
”。
这两处,都属于“无意义的镜头”,但从深度上构成了图形/背景的可能或潜在冲突,如果影片能够在剧作主题上深度加工,将类似的情境与相关议题,那么《美国女孩》将会是另一个样子。
这种以“剧情或人物动作的无意义”呈现的段落,恰恰在于让人物隐没并让潜在的背景呈现出来,林嘉欣在晒床单时候突然哭了,也可以视为这一类——这场戏似乎对应着德西卡《风烛泪》中女仆洗着盘子哭泣的一幕。
从细微技法上而言,阮凤仪或许能理解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动情细节”,但她没搞懂新现实主义的精髓也是图形/背景的隐现游戏,如果德西卡不够明显,那么罗西里尼的《火山边缘之恋》《游览意大利》则再明确不过了。
阮凤仪在访谈中谈到她的美学来源是达内兄弟、法哈蒂、小津、是枝裕和、侯孝贤、杨德昌、李安、安德里亚·阿诺德等等,但问题在于她学到的可能是上述人的形式精简风格,但没有领会本质上的图形/背景之整体建构。
当然,这一切或许也和影片本身的素材有关——《美国女孩》讲述的是阮凤仪自己13-14岁时候的故事,她呈现了对自己的大胆解剖乃至是忏悔(且看起来并无保留),这赋予了影片明确的“真诚感”,这种真诚除了能在部分时刻抓住观众外,也成全了女主角方郁婷的精彩表演,她的光彩实际上盖过了林嘉欣,出演影片时未满16岁的她甚至可以算是近五年来台湾影坛的最大发现。
但换个角度来说,方郁婷光彩的代价是其他人的黯淡,连林嘉欣都无从幸免,因为图形游戏本身就是一个零和游戏,有赢便有亏。
这种单一倾注也指向了导演的“自我”,因为方郁婷扮演的正是她本人,《美国女孩》便是一种主观记忆中的生活事件,缺乏客观视角,自然也缺乏背景。
无论是因为源于记忆重现还是着力于忏悔,这部影片都成为一种封闭自我的产物,丧失了背景生产的力量。
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是过多的自我感觉——部分是自恋、部分是自怨自艾、部分是自我忏悔——的综合造物。
除了阮凤仪之外,本片监制林书宇也有这个毛病,从《九降风》以来,他的影片陷入一种过度自我感的牢笼,以至于走不出图形游戏的世界,质量每况愈下,甚至连最初的真诚感都沦丧了。
我不希望阮凤仪成为第二个林书宇(当然《美国女孩》似乎也没有达到《九降风》的水准),唯一的忠告是,若不能理解从新现实主义到台湾新电影的“图形/背景”这一剧作整体原则,那么《美国女孩》之后的道路着实堪忧,因为自我的真诚感无法维系一切,更打不过时间。
【虹膜】
《美國女孩》這部戲未上映前在亞洲影展(金馬影展、東京國際電影節)早已獲得注視,在金馬影展奪三獎,觀眾票選大獎。
阮鳳儀從素人一躍成名,在拍長片前短片《姐姐》在HBO的短片比賽先聲奪人,帶著台大畢業的作品《抹片檢查》到美國電影學院拍出《姐姐》,再擔任了其它短片的制片人,一步一步成為金馬的最佳新導演。
《姐姐》(Jie Jie)的大綱與《美國女孩》成對照,兩者是姊妹篇的作品,前者是導演在1997年移民到美國,摸住石頭過河的寫照,後者是回流台灣形成中外的文化衝擊。
阮鳳儀的背景是特別的,對美國生活進進出出,成為亞裔美國人,但她不認為自己是美國女孩還是台灣女孩,兩者都局限了身份認同,電影成為了她的救贖與治癒的東西,由《抹片檢查》由自身的體驗關心女性健康,到《姐姐》是親身經歷,《美國女孩》關注的亦有延續過往的母體,移民、女性健康、家庭、母女。
阮鳳儀:由文青到導演 另一邊廂,林書宇以《百日告別》(2015)描寫喪妻之痛,在戲中林嘉欣飾演的婦人的故事與他的原形萍水相逢,林書宇用創作跟愛人告別並帶出陪伴的必要,今心,念。
思念是一直都存在,這次林書宇監製《美國女孩》與阮鳳儀的經歷有相似之處,二人小時候也是有兄弟姐妹,曾經在美國留學再回到台灣,一樣有文化上的水土不服,最終二人考上大學再出國修電影,也可謂是前輩幫後輩。
以女性筆觸寫家庭的崗位,戲裡兩姐妹方郁婷與林品彤一位理性與感性的對比,而現實中導演與妹妹的關係互補,妹妹鼓勵姐姐拍電影資助她,在修改劇本時提意的元素構成這部電影的原形,體現到家庭的溫暖。
藝術源於真實,源於交出真心,縱然是戲劇但真誠沒法子騙人,表面上電影的設置很簡約,四個角色,但他們要面對各自的生活、互相抽離又互相捆綁,內裡有不少衝突,同一時間發生很多事情,但選擇不以煽情的手法都逼出眼淚,是在於同理心與自省而來,值得借鏡。
令人流淚的電影不一定是好電影,令人產生想法、消化而吸收氧氛的才是好電影。
以新導演來說,阮鳳儀的編導作品選角與鏡頭的帶動是相當高水平,在華語世界只有台灣能夠有本錢與心思創造這種家庭片,這是台灣電影的海歸派在中西文化間創造的文化語境,一種真摯而慢慢的紀錄、在傳統價值與現代之間的撞出來的。
由李安的家庭片演變與吸收,由台灣到美國,到現在要由美國回到台灣,建構出兩地混合的身份。
目光與成長有別一般導演,而兩者是溫柔,體現到承傳。
而阮導個人也看不少家庭片取經,如《伊朗式離婚》、是枝裕和、達內兄弟的電影,第一部電影以自身家庭為出發點,各人在媽媽患癌的事情上泛起生活中的小波折,但都靠著愛而成長、包容與接納大家的不同。
家人的確是麻煩的東西,又愛又恨,但卻是骨肉相連,在看完這部戲後鬆了一口氣,阮媽媽捱過了癌症存活下來,一家人可以看這部電影見證女兒的成就。
如何衡量一個人是不是好導演,感受電影的誠意就知,阮鳳儀有機會成為大器,成為台灣女導演/作家的標誌人物,成為亞洲女導演的明日之星。
阮導與阮媽 電影未上映就很期待,也許是導演關心的東西與價值觀觸及到個人層面,在映後談聽到導演說喜歡文學,在準備這部電影前看過西西的《哀悼乳房》,對她的愛、對電影的愛就更加昇華。
阮鳳儀提到她喜歡閱讀,看女性主義的著作,而戲中的芳儀是她的影子,在美國回流到台灣的芳儀,國文成績不好到進入台大中文系,然後受到啟蒙拍片、學習電影,在美國電影學院漸露頭角。
電影背景設定在2003年,不約而同有幾部港片也提到2003年的沙士,台灣亦有影響,爸爸的生意要來往兩岸,台灣也擔心病毒傳入。
而現在全世界面對疫症,困在家裡的家庭有他們的困擾,影響力比沙士浩大。
而在這個時候芳儀的成長與我們也相當接近,電影裡大量周杰倫的音樂,《安靜》、《開不了口》、F4《流星花園》、SHE《美麗新世界》在香港爆紅。
在那些年的台灣陳綺貞的小清新形象的興起,在《美國女孩》片尾出現她的新作《盡在不言中》,都是回憶與情愫,在網絡時代用MSN,用無名小站都是八九十後的回憶與時代產物。
因應疫情,電影僅用了28天拍攝,期間林嘉欣要隔離,一切都是巧合。
以2003為背景回看歷史,描寫青春期的躁動,也回顧了導演一家人的故事,導演認為她在創作過程是治癒與賦予了一重新的意義,在崩離的情緒中重組與轉念。
不諱然地說,對《美國女孩》有一定的偏心,就是在選角上,轉眼間林嘉欣在電影圈打滾20年,由第一部《男人四十》演的清純學生妹到醜化的《怪物》,拍港產片的她與拍台片是兩個世界,在香港她永遠也找不到一個拿影后的角色,而台灣可以給她這片空間。
靜靜拍電影,《百日告別》獲得金馬影后實至名歸,在《美國女孩》自身有當媽的經驗,當起兩個小孩的媽媽相當勝任。
《美國女孩》四位演員,兩位大人帶著素人小孩入戲,四位的喊戲、感情戲、爭執位的排戲與鋪排十足一家人的日常,投入感相當高。
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有時電影要表達的東西很簡單,是生活化與普世價值。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瑣碎的事也可以轉化為劇本,成為大家共鳴的事情,一家人吵吵架,小時候被父母體罰、摔門、騎自行車、吃爸爸不知所謂的料理,各種埋怨、大約在戲裡芳儀的年紀媽媽曾經要入院做手術,每一樣也似曾相識,當時是如何渡過的?
明知爸爸工作辛苦為何不懂事怨他煮的東西難吃,現在明白少不更事,到長大後家裡出現問題,就更明白長輩默默撐起這頭家,肩負起責任。
有很多東西要長大才會明白自己多幸福,看《美國女孩》難免有情感投射,不再單純是一部電影,而是說生命的無常與入世,亦是很多家庭的寫照,一家人埋怨過去仍然會生埋怨,討厭誰誰誰,然而當事情發生後大家會有轉變,患難生忍耐。
與導演是同代人,即使在不同語境下也會有共鳴,成長的苦楚,不同年代的會觸碰到。
《美國女孩》的優點是攝影師捕捉到氣氛與神髓,這個家的關係是複雜的,媽媽與女兒回台灣重新適應生活,久未生活的夫妻要習慣同床異夢,為了女兒而在一起。
婚姻在破裂的邊緣,但同時為了兩個女兒又不能離婚,被責任綑綁,關係淡了,到底是愛還是責任?
同一時間在電影裡發生很多事情,芳儀、芳安在學校的適應、爸爸公司的問題、媽媽面對乳癌的堅強與她也有軟弱的一面,很多事情都沒有答案。
芳儀表面上不解媽媽,但在她這年紀要她生性、完完全全當一個YES GIRL而失去這個年紀應有的生活與對未來的憧憬,是沒可能的。
亦不可以一口咬定女孩的自私、自我、她也有理解家人的一面,但她亦有排解不了的心事。
家庭裡一個人生病,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不習慣做的事、家務、通通都要有第一次。
在戲中林嘉欣飾演的莉莉是個堅強的人,在做完手術後很快回到家裡重掌家事,打掃、煮飯,盡母親的責任。
她的美國夢碎了,難道她又安樂嗎?
對爸爸來說,久未見面的女兒回到家也有疏離感,孩子長高了也不知道,媽媽一直強調女兒要在家裡跟爸爸說中文的隔膜。
芳儀成為了「太空人」,以前香港出現移民潮居於兩地的家庭就叫「太空人」,芳儀、芳安一下子回到地球了,要面對文化衝擊,首當其衝是身份標籤,就連老師也有排外心態,美國女孩在學校被老師強調自己的身份,妹妹在街頭被補習班的同學嘲笑,在文化背景上格格不入。
同學在聽流行曲,芳儀說英文、看外國雜誌,在食物與習慣上由吃雪糕、漢堡到後來吃八寶粥的演變。
在學校裡由資優生到低分的問題學生,從外國自由的校風到保守校園,在學校本來有思婷為好朋友,但成績原因被家長阻止交友。
個人最喜歡的一場戲是家長會上莉莉為女兒說的一番話,家長挺身保護女兒;然而女兒卻在文章中寫到討厭她,叫媽媽快點去死的氣話。
芳儀心裡很想媽媽留意她,但家裡太多瑣事又要照顧妹妹的感受,兩姊妹間亦有衝突要化解。
媽媽一個人去做化療獨自面對,不忍與女兒分享當中的痛苦,為母則剛,嘗試維持家的秩序。
在這個家已變成Dysfunction的家庭,問題少女離家出走、患病的媽媽、面對生活壓力無從抒發的爸爸。
電影在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大片留白的地方,苦樂參半的混剪,一時與媽媽吵架,一時去吃新地雪糕,展現愛恨之間的混集,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只有面對現實,哭過恨過就要前進。
對莉莉來說回去台灣是對是錯,無從稽考,但一場疾病讓一家人重新聚在一起。
在戲中爸爸的角色是主外的,在外面賺錢養家,盡量滿足女兒的慾望、買單車、買梳妝枱,是女兒心愛的慈父。
爸爸在戲中受的壓力也太大,要到內地出差,在公司有工作壓力,回家還要看太太與女兒的面色。
在結尾一場哭的戲份大解放了,雖然最主要寫的是母女關係,但爸爸的支線看到忍辱負重,爸爸媽媽縱有不一樣的價值觀,但也和平共處。
每個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事物也會有盲點,只看到自己,莉莉對死亡感到恐懼,但她有這個想法時第一時間也想到女兒。
她知道女兒的想法與心事,但當下是無能為力。
幾場吵架的戲、掌摑也是出至於愛,正所謂打者愛也,情急之下也是人之常情,相當精彩與釋放了壓抑的感受。
於是展開了反叛女兒的逃家,喜歡這部電影的不慍不火,父母對於女兒逃家的擔心與體諒,沒有責備。
戲中的留白使到電影不流於電視劇廉價的狗血劇情,沒分是非對錯,女兒認為媽媽不夠努力是她在家裡聽得太多氣話,但她是明白、對媽媽愧疚。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學校的部份。
班主任鼓勵芳儀寫文章表達自己心裡的感受,並參加演講會,最後有沒有演講已經不重要,最重要是打開了芳儀的心,電影以兩母女相擁作結也是以愛封緘。
電影是導演私密的家庭電影,將自己家事搬上大銀幕不是新鮮事,加拿大導演Sarah Polley的紀錄片《Stories We Tell》(2013)角逐奧斯卡紀錄片提名就拍攝自己的身世,父母另有其人。
將家事化名,轉換角色作文本創作,有助抽離,再加上另一位編劇李冰的合作,才有姊妹間的火花與電影需要的元素,增加戲劇元素,將戲劇效果結合。
《美國女孩》的穩打穩紮來至長鏡頭的運用,特別是母女爭執的場口,在美式餐廳一段的長鏡頭帶著孩子入座,由遠處的客人透視餐廳的格調,實現了兩位女兒的願望。
電影鏡頭與演員保持距離,不煽情、不需特寫、不去誇大窺探別人的內心,是令人舒服的電影。
宗教、傳統與動物 在戲中宗教與傳統也是中西方交匯的元素,家裡的觀音像換成十架,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
在莉莉初到美國接觸到基督教,在戲中她打算受浸前最後一次燒了些紙錢給父母,芳安問到那公公婆婆日後會很窮嗎?
一句童言無忌的大智慧。
這一切就是宿命論,沙士在世界肆虐,而這段時間女兒發燒,要在醫院隔離,左右為難,亦是天注定的考驗。
回到台灣不只要面對文化的適應,在傳統觀念與新思維上存在矛盾,禮教與框框是人設的。
在這部電影的優點是一家人的價值觀不盡相同,宗教的不同、父母對待女兒管教的方式不同,爸爸對女兒千依百順,媽媽是倔強有原則的,做到和而不同去維繫家裡,與一般華人家庭的嚴父慈母,要很傳統的不同。
戲裡面喜歡爸爸的角色,也許男人不擅長說自己的心事,盡量不將壓抑的情緒在家人前爆發,抽煙是他獨處放空的私人時間。
當他要面對莉莉的負面情緒,規劃死後的計劃與心願時,他就會逃避與不願面對,堅信一家人仍有將來。
一家人墮進情感的進逼,家人是麻煩的東西,氣話裡滿是對家人的愛,麻甩的愛、憤怒也可以是愛,愛是一體多面的。
戲裡的動物,馬的出現與芳儀的自我救贖是神來之筆。
阮導在訪問提到寫到第四稿時,她問親妹妹的意見,妹妹提議她加入馬的元素,因為她喜歡馬與屬馬,於是有了Splash的出現。
Splash是芳儀響往是寄託的東西,代表美國夢,但在台灣沒機會再遇,於是她出走去尋找失落的東西,遇到一匹外形像Splash的馬,她撫摸牠,嘗試控制牠,但事與願違要覺醒起來。
Splash永遠不會回來了,美國夢要完了。
導演提到最初希望是可以騎馬的,但最後危險與要練習而放棄。
除了馬外戲裡出現鳥,芳安餵鳥吃東西,有些片段很瑣碎,兩姊妹之間亦會吵架,一家人在愛與痛的邊緣來回,節奏控制喜樂參半,到推到後段的高潮。
一家人遇到事情愈戰愈強,再聚在一起與釋放了大家的壓力與負重。
芳儀的日記感恩的心 《美國女孩》是一部好電影,影評人誇獎為超越很多人的首作,在戲裡看到幾樣東西,為母則剛,為父的平衡家庭亦令人心痛、擔憂的角色。
芳安的早慧與洞悉世情,在電影選角上故意找年紀與芳儀有差距的,帶出妹妹的理性與姊姊的任性。
思婷跟芳儀說了一句話也是有道理,「也許媽媽真的很努力了?
」對的,大家都很努力,世界不只是你有煩惱,至少在這部電影看到家事一點也不無聊,有普世性,少些埋怨,在家人角度易地而處,體諒,化解怨恨,享受生活才是王道,景隨心轉,心存感恩。
倒是感謝阮導拍了部有溫度,感性的作品,沒有過去,沒有現在與未來,迎難而上。
感恩讨论里的豆油,让我能在第一天就看到正片TT 回家计划和妈妈妹妹一起重看!
(有部分剧透喔^^)
导演自编自导,改编自己的成长历程。
真实最动人。
阮凤仪导演和演员们都很棒!
看到了大家的用心!
美中不足就是ending太仓促了,总觉得哪里没交代好(仅代表个人看法)。
也许是导演特别的设置,戛然而止也不一定,理解理解~落泪三次... 其实妈妈很温柔,就是有点情绪化,但不知为何我感觉,这是生病给她带来的。
小妹妹芳安好可爱,说英语也可爱,还会反击嘴欠鹦鹉学舌的无聊小男生!
芳仪可能因为在美国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性格比较直,不遮不掩。
自私,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再因为青春期,就更是可以理解了。
我和她的生活有某些片段类似(吵架、怄气不理人、一度家庭关系紧张、一样有一个小妹妹、去西餐厅、吃冰淇淋,还有体检结果让人担心,那时脆弱爱哭的妈妈,以及彼时无助的我),看到就特别有感触,会哭。
另,爸爸做番茄酱蛋炒饭的情节太好笑了,妹妹的形容也好玩:“看起来像蛋死了,把血喷在饭上”(后面妈妈才揭晓,原来妹妹最讨厌番茄酱,委屈她了,哈哈)。
机智厨神
可爱妹妹SARS已经是我出生年代的故事了。
前些年问过妈妈,她说那个时候自己觉得没那么严重,天天上班。
和当下的视觉结合起来看,不禁感叹:已经过了二十年了。
p.s.实话说,是因为绮贞的歌(《尽在不言中》)才来看的这部电影,也期待了很久。
从上学期末到现在一直都只能通过mv后台播放听歌,第一次听是在中午没人的教室。
当时天气有点凉了,穿的衣服也不是很够。
把窗门紧闭,外面是呼呼风声,每听一遍都被感动到无声落泪。
那一天是去年的12月17。
cheerego.com的邮件啊,写到这突然明白为什么歌名是《尽在不言中》了!
剧情里,芳仪虽然写出了老师赞许的演讲稿,但因为还没看清自己的内心,也有点怄气的关系,不希望妈妈来。
只能在全家因为妹妹隔离的事情慌乱时,不赶巧地旁敲侧击一句“妈妈,你不来吗”。
术后恢复期心累体虚的妈妈每次被芳仪激到,都完全抛掉温柔关心的形象,和女儿陷入争吵。
和“一根筋”的爸爸也是一样,虽然彼此依赖、心怀对方,还是免不了嘴硬、误解的僵局。
这样一看,好像就剩下妹妹最坦诚了。
还好,最后大家都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坦白了心底的话。
And,幸运的是在不幸的疫情下一家团圆!
看到梁芳仪我仿佛也回到自己的中学时代,考砸掉的分数,老师的板子打下去,芳仪委屈地喊“我又不是没有学!
”那时候我的困惑也是如此。
大人们都过得很难。
孩子们也挣扎在困惑的青春期里。
谁都想要逃离生活的束缚,做一匹逃走的白马,走得远远的。
芳仪在演讲稿里写,“她的恐惧让我恐惧,她的软弱让我软弱。
”小时候爷爷得了癌症,每次往返医院的路上,我也很担心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高三上期我在重庆集训,重庆的冬天又湿又冷,让人很难熬。
妈妈查出来子宫肌瘤,要切掉子宫,她一个人去医院做了手术。
做完手术她很虚弱地哭着给我打电话,求我去医院看看她,我拿着电话,不耐烦又慌张地的拒绝了她。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挂掉电话。
可能因为恐惧和爱一样,都会传染。
我害怕面对虚弱的妈妈,害怕面对我承受不了的结果。
逃避至少能让我喘口气。
去年下半年妈妈又摔成了粉碎性骨折,这次我准备买票回去看她,结果疫情严重又没法走掉。
后来终于回家,妈妈还在医院住院,我和妹妹出去散步,她说有次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洪水来袭,妈妈被水卷跑了,只留下我和她还有我们家的猫三个相依为命。
我的心触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明白她的心情。
其实我也很害怕很害怕。
后面出院妈妈修养了半年,但左腿也大不如从前。
她常常说,自己已经是个残废了。
这种时候我只能大喊着反驳她。
我害怕曾经印象里那个强壮健康的妈妈,会真的有一天消失不见。
今天我在客厅弄电脑的时候不经意地问了句妈妈,“像你们这么大岁数还父母双全的人是不是不常见了”,她说嗯。
我没有再说话。
其实我也希望可以做那么幸运的人。
幸运到自己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的时候,还能和妈妈坐在一起吃饭,拌嘴。
永远永远。
出生在台湾的两姐妹,在美国长大,由于妈妈生病,回到台湾上学。
两姐妹回到台湾后,立即感受到两地在家庭、文化、语言、同学、学校的冲突,特别是姐姐和妈妈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
在我看来,妈妈其实是个典型的传统中国母亲,重视家庭,重视教育,甚至可以为孩子牺牲自己,只是,这种理念,对于美国长大的姐姐来说,很难被认同。
最后一个镜头,姐姐在阳台上满含期待地等到妹妹病愈回来,看到后高兴地喊了妹妹的名字,打开门,跑去楼下接她。
门一直开着,然后出现的是演职员表。
姐姐认不认可台湾的家,会不会回美国,片中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本片应该算是女性电影吧,姐妹和妈妈当然是女性,就算是姐妹的同学们,展现的也大都是女同学。
故事展开细腻温和,就算是冲突,也体现得隐忍克制。
查了一下,导演阮凤仪,也是年轻的新锐女性导演,本片差不多是她的个人真实经历的银幕化。
前半部分大概是这是近些年看到最“杨德昌”的电影。拍摄技法,主题甚至人物部分对白,近景处理都很相似。固定镜头的使用还是要加分的,摄影师不错的。置景也不错。但是整部片都太昏暗了,也许导演的记忆太暗了。还有追垃圾车那场戏不错。很多对白都有问题。学校班级部分拍的还行,但真的不爱,受够了,儒家文化的糟粕,打手板,几千年还没够吗?后面妹妹生病开始不对的地方就更多。母女对吵对打都不怎么行,戏剧冲突过爆的典型。马那一段更是剧情奇怪而且抒情过了。随后的哭戏更是让我崩溃,我实在太讨厌看到亚洲人哭哭啼啼了。结尾其实很蛇尾。不喜欢的地方太多了。最重要的还有一点是,林演这样一个母亲的说服力还不够。另:深层角度的问题都没有完全讲好。
无法言说的愤怒背后是一汪汪泪水。很多年里,我和妈妈也不能好好说话,甚至到现在,我想我也没有给她对陌生人般的宽容和耐心。评论有很多人不能接受这种不能好好说话的状态,可有的家庭真的就是这样相处,因为种种原因每个人似乎时刻都是紧张和应激的,母女的愤怒是对命运的愤怒,而不是对彼此,可是我们的情绪总要有个出口,往往最后都是出在了最亲近的人身上。和影片里一样,我们的和解也是从妈妈的屈服开始的。电影里嘉欣最后看着女儿却只有沉默,在被呼唤的时候才回应,让我想起曾经我也是多么混蛋,让妈妈做到这样。孩子的委屈比天大,那妈妈的委屈呢。想到妈妈总有一天也是要离开我的,忍不住哭了很久。过年的时候一个人生病发烧,每天担心得寝食难安的也只有妈妈。即使我们没能从一开始就用最好的方式爱彼此,这种爱也已经是终生都无可取代。
对于戛然而止稍感意外,但回推母女亲密的最后一场戏,又确实到了情绪表达最为充盈的动情时刻,未必就此和解的两个人却在这一次柔软了下来,忘掉之前的不愉快,迎接这个不完美家庭的再一次团圆。哪怕芳仪与母亲间的关系如此剑拔弩张,电影的叙述也静水流深。方郁婷的好不可否认,但阮凤仪的女性视角也为影片投注了更多的温柔,相信这个叫「仪」的女孩多少也带着导演的私人记忆吧……我们总对于「更好」抱持着无穷的执念,其实殊不知这一刻的彼此已经是「最好」的存在。
不行啊,和钟孟宏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有趣的只有爸爸炒了蛋炒饭,小女儿说“ it’s looks like the eggs dead and spray blood on it.
点开拖进度条看了两眼,受不了:1.林嘉欣气若游丝躺在病床上问老公要不要买房(what?你们没买房就生了2个小孩?);2.老公给小孩煮饭,小孩嫌难吃,老公生气——真的是烦死这种无能爹了,2022年了ball ball各位导演不要再描述男的的无能了,非要写的话请把他们统统写死
现实里却是比起崇美 更多的是媚日吧
真的不是那么的好看,更不感人,故事和人物的感觉似乎都是断断续续的,结尾时关系和解更是一头雾水。倒是看得更让人觉得,不要结婚更不要生孩子。方郁婷演的是不错,那股子讨人厌的样子。
还不如瀑布
视点混乱,文化隔阂的表面下依然是中式家庭代际冲突那一套常规,在苦涩里感到尴尬。其实多数电影都难以避免地会间歇出现「失联时刻」,本片刚好在断裂处迎来了情绪爆发点,令人错愕。故土的隔离、“splash”的拒绝跟马本身的提喻象征一样乏善可陈,熔断之后单方面的和解也来得莫名其妙。跟同类型的 lady bird 不在一个层次,输给瀑布是情理之中
我恨东亚家庭,宛如最后那个明晃晃隐喻的红薯苗,它腐烂,但我靠它活着,窗外是一个好消息,但我仍置身铁笼子。体弱的母亲,因为需要赚钱而背井离乡的父亲,瘟疫时心照不宣压下不说但吓到出冷汗的心理疮疤,隔着门听到的无止息的争吵,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要成为母亲直到某天意识到她便是我,在疫情时因工作离开的父亲与歇斯底里的母亲……而我没有一匹马,我甚至不能想象一匹马,骑马是什么感觉?——“像世界停了一下,然后什么都不重要”。我可以列举出它少了什么缺了什么可惜在哪里,但我不必,批评的话留待我痛哭过的以后吧,现在我要哭了,没有一匹马。
不太行
2.5 始终停留在吵架-和好的循环结构剧作模式很难触碰到真正的人性痛点,甚至有肥皂剧的嫌疑,文化冲突之类的议题也没有真正展开。以这部电影架设的母题与叙事结构来说,整体的毛病是缺乏一个类似杨德昌式的对台湾社会犀利透彻的剖析视角。
虽然电影院里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哭泣声,但感觉也就仅限于好哭…感觉很多没有深入聊,只是一笔带过。
《美国女孩》这个片名真的咋一听就是浓浓的美式风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美国派》那样的美式青春轻喜剧。感觉台湾导演真的很擅长发掘生活中人物的细腻情感。所谓的美国女孩,也只不过在美国生活了十年左右,小学一年级还在国内,高中回来了,脑子却留在了美国,成了香蕉人。但是从姐姐妹妹的谈话,她们在美国还要靠剪优惠券过日子,身为亚裔的她们难道在美国的生活又很好吗?为什么这么痴迷美国,这多少有点令人疑惑。反观妈妈这个角色,虽然也是美国粉,甚至选择了西方的信仰,但在子女教育上却依然是中国家长这一套,骨子里没有摆脱自己的身份认同。成长于美式文化下的女孩,不但与中国家庭教育产生冲突,而且对他人的疾苦虽看在眼里,却终无法体会,只能一直蜷缩在自己的精神角落,选择逃避一切不如意,拼尽全力也想回美国,但现实的碰撞终让她醒悟
拍很沉重的议题拍得相当轻盈,是成熟的作品,但总觉得差口气。大概是文化冲突版的《爸妈不在家》或是家庭成员更多的《瀑布》。但论巧思细腻不如前者,论提喻象征不如后者。影片完成度相当高,每个人都面临自己的困境,但他们的心愿皆未达成。母亲患有癌症,家庭成员的纠葛也似癌细胞般在家庭成员间扩散。在经历苦难时,原始状态就是理想状态。所谓的自由、个性,不自觉间便被平安、牺牲、相亲相爱这类简单的理念或愿景所慢慢“吞噬”。
大女儿最后的软化转变写得不够水到渠成。
所有的情节和人物都只是造戏,戏剧之后的温度和余韵一丝都没有。结尾父亲的独自哭泣、母女的相互安抚,都是意料中必然会出现的情节
“妈妈,你不要死,好不好?”“妈妈很爱你,你知道吗?好爱好爱”爆哭
想討論和值得討論的點都沒太展開(包括文化差異、疾病對家庭的致命衝擊、經濟影響、sars 意外、青春期、家庭內部的溝通問題……),擺了個很好的架子出來但看不到細節,每一塊都是淺嘗輒止的,情緒的展現(爭吵和憤怒)遠大於對困境和矛盾的深層探究。
我超,是家庭!是和解!